尋秦記全本第十四卷 7-12章
第七章 比武較藝
四名年輕小子策著駿馬,由主騎射場的東端起步奔來,到了場中處時加至全速,然後同時彎弓搭箭,動作整齊一致,漂亮悅目。在旁觀的過萬男女均以為他們要射場心的箭靶時,吐氣揚聲,竟借腳力側翻至近乎貼著地面,才由馬肚下扳弓射箭,「颼!」的一聲,四箭離弦而去,插在箭靶的內圈裡,其中之一只偏離了紅心少許。箭尾仍在晃動時,四人借腰力回馬背上,猛抽馬韁,四騎人立而起,騎士們別過頭向對著王營而建的看臺上小盤朱姬和一眾公卿大臣致禮。
全場掌聲雷動。佔了大半人都坐在王營與騎射場間的大斜坡上,居高臨下,比看臺的人看得更清楚。四名騎士去後,人人均被他們精采的騎射震懾,自問比不上他們的,都不敢出來獻醜,一時間再無表演活動。小盤站了起來,拋出四枝長箭到騎士們的馬腳前。這四位年輕人大喜若狂,跳下馬來,跪地執箭,再步上看臺接受小盤的封賞。
項少龍和四位嬌妻、兩位愛婢、滕翼、琴清和十八鐵衛,均坐在斜坡之頂,遠遠看望。這時他開始明白到秦人為何如此重視這三天的田獵。它就是秦人的奧林匹克。平時有意功名者,便要為這三天好好練習,以得到晉身軍職的機會,受到王室和大將重臣的賞識。更甚者就是得到像嬴盈、鹿丹兒這種貴女的青睞,那更是功名美人兩者兼得了。
每年一次的田獵會,鼓動了整個秦國的武風,不過卻非任何人都可參與,除了鹹陽城的將士和公卿大臣的後人外,其他各郡都要先經選拔,才能有參加田獵的資格。幾位嬌妻裡烏廷芳最愛熱鬧,小手都拍痛了,還叫得力竭聲嘶。項少龍想與旁邊的滕翼說話時,見他神思恍惚,奇道﹕「二哥有甚麼心事﹖」
滕翼定了定神,沉聲道﹕「我正在想,呂不韋為何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難道不怕你偕同鹿公等人,一舉把他擒殺嗎﹖隨他來田獵的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人數只在百人之間,就算再多上幾個管中邪也沒有用。」項少龍道﹕「問題是他知道我使不動禁衛軍,何況他還以為儲君會護著他這仲父,那我們豈敢輕舉妄動呢﹖」
滕翼搖頭道﹕「這不像莫傲的作風,一直以來,他每一步都掌握了主動,而我們只是苦苦的化解抵擋,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他怎會現出漏洞呢﹖」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禁苦思起來。滕翼瞪著斜坡對開騎射場另一邊坐在朱姬旁的呂不韋,然後目光再移往他旁邊的田單和太子丹,訝然道﹕「這麼重要的場合,為何卻見不到田單的愛將旦楚﹖」
項少龍伸手招來烏言著和烏舒這兩名愛將,著他們去探聽齊人的動靜後,笑道﹕「這事空想無益,只要我們提高警戒,便不用怕他們。」另一邊的烏廷芳伸手推他道﹕「好啊!項郎快看!輪到小俊登場了!」
項滕兩人精神大振,目光落往場上去。只見在荊俊率領下,操出了百多名都騎軍,其中一半是來自烏家精兵團的親衛,人人左盾右槍,只以雙腿控馬,表演出各種不同的陣勢和花式。荊俊更是神氣,叱喝連聲,指揮若定,惹來陣陣喝采叫好之聲。擠在看臺左側的數百名女兒軍,在嬴盈和鹿丹兒帶領下,像啦啦隊般為這小子助威。臺上鹿公等軍方重員,都不住點頭,稱賞指點談論。這時代最重戰爭,一隊如臂使指般靈活的軍隊,才可使他們動容。
趙致探頭過來興奮道﹕「小俊真了得哩!」忽然百多人分成兩軍,互相衝刺,擦騎而過時,劈劈啪啪打了起來,來回衝殺幾次後,觀眾都叫得聲音嘶啞了。再一次互相衝刺,兩股人合在一起,奔至看臺前,倏地停定,帶頭的荊俊持著槍盾,雙腳先立到馬背上,淩空一個翻騰,越過馬頭,人仍在空中時,左盾在身前迅速移動護著身體,長槍虛刺幾招,這才落在地上,跪拜在小盤下的看臺邊,動作如流水行雲,不見分毫勉強。
全場爆起自晚會以來最激烈的采聲,連坐在紀嫣然旁一直冷然自若的琴清也不住拍手叫好。小盤見是項少龍的兄弟,身手又如此驚世駭俗,興奮得跳了起來,竟拔出佩劍,拋下臺去。荊俊大喜執劍,叱喝一聲,百多人逕自奔出場外,他則到臺上領賞去了。
項少龍見場內的人對這次表演仍餘興未了,探頭往坐在滕翼旁的紀嫣然道﹕「紀才女若肯到場中表演槍法,包保采聲絕不遜於小俊。」紀嫣然和琴清同時別過頭來看他,兩張絕美的臉龐一先一後的擺在眼前,項少龍不由心顫神蕩。紀嫣然白他一眼道﹕「嫣然只須夫君你的讚賞就行了,何須眾人的采聲呢﹖」
項少龍的目光移到琴清的俏臉上,後者有意無意地橫了他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回場內去。再有幾批分別代表禁衛和都衛的武士出來表演後,輪到了嬴盈的女兒軍。論身手她們遠遜於荊俊的都騎,但二百名美少女訓練有素的策騎布陣,彎弓射箭,卻是無可比擬的賞心樂事。旁觀者中,女的固是捧場,男的更是落力鼓掌,當然贏得了比荊俊更熱烈的回應。
鐘聲響起。鹿公站了起來,先向太后儲君施禮,然後以他洪鐘般嘹亮的聲音宣佈晚會最重要的環節,就是以劍技論高低。在全場肅然中,他老氣橫秋,捋鬚喝道﹕「凡能連勝三場者,儲君均賜十塊黃金,酌情封昇,我大秦的兒郎們,給點真功夫我們看吧!」
在歡聲雷動中,有兩人搶了出來。昌平君和十多名禁衛,立時上前為兩人穿上甲冑,每人一把木劍。兩人致禮後,運劍搶攻,不到三招,其中一人便給劈了一劍。鐘聲響起,由負責作公正的徐先宣判勝敗。
十多人下場後,只有一個叫桓齮的青年能連勝三場,得到了全場的采聲。項少龍一邊找尋管中邪的影,邊向滕翼道﹕「二哥會否下場試試管中邪的底細﹖」滕翼微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對視而笑時,又有一人下場,竟是嫪毒。秦人認識他的沒有幾個,但見他虎背熊腰,氣度強悍,都怵然注目,到他報上官職姓名,才知他是太後身邊的紅人,剛榮陞內史的嫪毒。這時另有一人出場,項少龍等一看下大叫精采,原來竟是呂不韋麾下管中邪之外兩大高手之一的魯殘。滕翼大喜道﹕「今趟有好戲看了,呂不韋分明是要煞嫪毒的威風,不教他有揚威的機會。」
項少龍往看臺望去,只見小盤、朱姬、鹿公、徐先等無不露出關注神色。心下欣慰,呂不韋和嫪毒的矛盾和衝突終於表面化了,若非有軟甲護著下身,嫪毒必教魯殘給他那話兒來上一劍,廢了他討好朱姬的本錢。這魯殘形如鐵塔,皮膚黝黑,外貌兇悍,使人見而心寒。
兩人穿好甲冑後,繞著打圈子,均非常小心。紀嫣然嘆道﹕「呂不韋深悉嫪毒長短,派得魯殘下場,必定有七八分把握。」項少龍見那魯殘木無表情,使人難測深淺,點頭道﹕「這人應是擅長強攻硬打的悍將,以攻為主,呂不韋就是想他甫出手就殺得嫪毒招架無力,大大出醜,貶低他在朱姬和秦人心中的地位。」
話猶未已,魯殘大喝一聲,仗劍搶攻。琴清不由讚道﹕「項大人料敵如神,才是高明。」眾人無暇答話,全神貫注在場中的打鬥上。
木劍破空呼嘯之聲,不絕於耳,人人屏息靜氣,觀看自比劍開始後最緊張刺激的拚鬥。嫪毒不知是否自問膂力及不上魯殘,又或誘他耗力,以迅捷的身法靈動閃躲,竟沒有硬架。到魯殘第四劍迎頭劈來時,嫪毒才暴喝一聲,連連以劍撩撥,仍是只守不攻,採化解而非硬格。魯殘殺得性起,劍勢一變,狂風驟雨般攻去。嫪毒亦改變打法,嚴密封架,採取遊鬥方式,且戰且退,在場內繞著圈子,步法穩重,絲毫不露敗仗。高手過招,聲勢果是不同凡響。
嬴盈的女兒軍見嫪毒豐神俊朗,帶頭為他喝采,每當他使出奇招,都瘋狂地叫嚷打氣,為他平添了不少聲勢。滕翼嘆道﹕「魯殘中計了!」項少龍心中明白,魯殘和嫪毒兩人相差不遠,前者勝於膂力,後者步法靈活,可是目下在戰略上,嫪毒卻是盡展所長,而魯殘則是大量的耗洩氣力,力道減弱時,就是嫪毒發威的時機了。趙致訝道﹕「為何呂不韋不派管中邪下場呢﹖」
項少龍朝她望去,瞥見田貞和田鳳緊張得掩目不敢看下去,禁不住笑道﹕「若派管中邪下場,那就是不留餘地了。」魯殘求勝心切,愈攻愈急,眾人都噤聲不語,注視戰況。木劍交擊之聲,響個不住。嫪毒忽地再不後退,狂喝一聲,木劍宛似怒龍出海,橫劍疾劈,「啪!」的一聲激響,竟硬把魯殘震退了半步。接著使出進手招數,如排空巨浪般向魯殘反攻過去。采聲又如雷響起,吶喊助威。
滕翼搖頭嘆道﹕「樣子長得好原來有這麼多好處。」此時場中的嫪毒愈戰愈勇,木劍旋飛狂舞,迫得魯殘節節後退,不過此人亦是強橫之極,雖落在下風,仍沒有絲毫慌亂,看得好武的秦人,不論男女,均如癡如醉。就在這刻,嫪毒忽地抽劍猛退,施禮道﹕「魯兄劍術高明,本人自問勝不了。」
全場倏地靜了下來。魯殘愕然半晌,才懂回禮,接著兩人面向看臺跪拜。項少龍和滕翼駭然對望,均想不到嫪毒耍了如此漂亮的一手,既可保存呂不韋的顏面,更重要是在佔到上風才功成身退,否則下一個挑戰者是管中邪就糟透了。
徐先判了他兩人不分勝負,每人各賞五金塊,觀者都有點意興索然。幸好接下來出場的,都是高手,分別代表都騎和禁衛,連番比拚後,最後由大將王陵的副將白充連勝兩局,只要再勝一場,就可獲賞了。項少龍見出場的人愈有身分,嚇得原本躍躍欲試的小子們都打消念頭,向滕翼道﹕「管中邪快要出手了!」滕翼道﹕「不!還有個周子桓!」
話猶未已,比魯殘矮了半個頭,但粗壯猶有過之的周子桓步出騎射場。眾人見白充輕易連敗兩人後,這默默無名的人仍敢搦戰,都報以喝采聲,把氣氛再推上熾熱的高峰。在眾人注視下,周子桓拿起木劍,在手上秤秤重量,忽然拔出匕首,運力猛削,木劍近鋒的一截立時斷飛,只剩下尺半的長度。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驚奇的不單是因他用上這麼短的劍,更因要像他那麼一刀削斷堅硬的木劍,縱是匕首如何鋒利,所須的力度更是駭人眼目。
周子桓向小盤請罪道﹕「請儲君饒恕小人慣用短劍。」小盤大感有趣,打出請他放心比武的手勢。白充露出凝重神色,擺開門戶,嚴陣以待,一反剛才瀟灑從容,著著搶攻的神態。項少龍等卻知他心怯了。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周子桓敢用這麼短的劍,劍法自是走險奇的路子,教人難以勝防。呂不韋就只是下面這兩大家將高手,已使人對他不敢小覷了,何況還有管中邪這超級人物。
場中傳來周子桓一聲悶哼,只見他閃電移前,木劍化作一團幻影,竟像個滿身是劍的怪物般,硬往白充撞去,如此以身犯險的打法,人人都是初次得睹。白充亦不知如何應付,大喝一聲,先退半步,才橫劍掃去。「篤!」的一聲,周子桓現出身形,短劍把白充長劍架在外檔處,同時整個人撞入白充懷裡去。
白充猝不及防下,被他肩頭撞在胸口處,登時長劍脫手,跌坐地上。誰都想不到戰事在一個照面下立即結束,反沒有人懂得鼓掌喝采。王陵和白充固是顏面無光,鹿公等也不好受,氣氛一時尷尬之極。好一會後才由呂不韋帶頭拍掌叫好。白充像鬥敗公般爬起來走了。
項少龍看得直冒涼氣,暗忖這周子桓必是埋身搏擊的高手,恐怕自己亦未必能討好。全場肅然中,周子桓不動如山地傲立場心,等待下一個挑戰者。過了好半晌,仍沒有人敢出場,項少龍看到呂不韋不住對朱姬說話,顯因自己手下大顯神威而意氣風發,心中一動道﹕「小俊在那裡﹖」
滕翼也想到只有荊俊的身手才可以巧制巧,苦惱地道﹕「這傢夥不知溜到那裡去了,沒有我們點頭,他怎敢出戰﹖」此時徐先在臺上大聲道﹕「還有沒有挑戰人,沒有的話,就當呂相家將周子桓連勝三場了。」
場內外立時靜至落針可聞。項少龍心中暗嘆,若讓周子桓如此的「連勝三場」,都騎和禁衛兩軍以後見到呂不韋的人,都休想起頭來做人了。就在此時,人叢裡有人叫道﹕「項統領在哪裡﹖」
一人發聲,萬人應和。自項少龍與王剪一戰後,他在秦人心中已穩為西秦第一劍手,而更因他「同族」的身分,在這種外人揚威的情況下,自然人人都希望他出來扳回此局,爭些面子。一時「項少龍」之聲,叫得山鳴穀應。項少龍見前後左右的人均往他望來,心中叫苦,縱使沒有腿傷,要戰勝這周子桓都很吃力,何況現在行動不便呢﹖
第八章 荊俊揚威
看臺上的呂不韋和田單均露出頗不自然的神色,想不到項少龍如此受到擁載,而呂不韋更深切感到秦人仍當他和家將是外人的排外情緒。忽然間,他心中湧起一點悔意,若非與項少龍弄至現在如此關係,說不定秦人會容易點接受他,更不用弄了個嫪毒出來。這念頭旋又給他壓下去,項少龍只有兩天的命,甚麼事都不用介懷了。
小盤見項少龍在這些兵將和年輕一代裡這麼有地位,穩壓著呂不韋,自是心中歡喜,但卻擔心項少龍因腿傷未能出場,會教他們失望。在此人人期待吶喊的時刻,由女兒軍處一個人翻著觔鬥出來,車輪般十多個急翻,教人看不清楚他是誰人,卻無不看得目定口呆。接著淩空一個翻身,從容地落在看臺下,跪稟道﹕「都騎副統領荊俊,願代統領出戰,請儲君恩准。」
小盤大喜道﹕「准荊副統領所請。」眾人見他身手了得,先聲奪人,又是項少龍的副手,登時歡聲雷動,等著看好戲。荊俊仍沒有站起來,大聲陳詞道﹕「這一戰若小將僥倖勝出,所有榮譽皆歸丹兒小姐。」
小盤大感訝然,與另一邊一面錯愕的鹿公換了個眼色,大笑道﹕「好!就准你所請。」秦人風氣開放,見荊俊如此公然示愛,都大感有趣,一時口哨囂叫助興之聲,響徹整個平原。女兒軍更是笑作一團,嬴盈等合力把又嗔又羞又喜的鹿丹兒推到了場邊去,好讓她不會漏掉任何精采的場面。
周子桓神色不變,緩緩望往呂不韋,只見他微一點頭,明白是要自己下重手,挫折對方的威風,微微一笑,以作回應。雙目厲芒電射,朝正在穿甲接劍的荊俊望去。豈知荊俊正嬉皮笑臉地瞪著他,見他眼光射來,笑道﹕「原來周兄事事都要向呂相請示。」周子桓心中凜然,想不到對方眼力如此厲害,淡淡道﹕「荊副統領莫要說笑了!」
親自為荊俊戴甲的昌文君聽到兩人對話,輕拍荊俊道﹕「小心點了!」領著從人退往場邊,偌大的場地,只剩下兩人對峙。一片肅然,人人屏息噤聲,看看荊俊如何應付周子桓那種怪異淩厲的打法。
雖是萬人注目,榮辱勝敗的關鍵時刻,但荊俊仍是那副吊兒郎當,懶洋洋的灑脫樣兒,木劍托在肩上,對周子桓似是毫不在意。但代他緊張的人中,最擔心的卻非項少龍等人,而是鹿丹兒。她剛才雖給荊俊氣個半死,但心中只有少許嗔怒,現在對方又把勝敗和自己連在一起,輸了她也沒有顏臉,不由手心冒汗,差點不敢看下去。
忽然間兩人齊動起來。本是周子桓先動劍,可是像有條線把他們連著般,他木劍剛動的剎那,荊俊肩上的劍亦彈上半空。周子桓的短劍往懷內回收時,前腳同時往前標出。荊俊一個觔鬥,翻上半空。周子桓大感愕然,那有這種怪招式的﹖他實戰經驗豐富無比,知道荊俊像他般以靈動詭奇為主,那敢有絲毫猶豫,立即改變戰略,滾往地上去,陀螺般到了荊俊的落足點下方,只要對方落下時,立施辣手,只掃斷他腳骨,誰都不能怪自己。
如此千變萬化的打法,看得所有人都出不了聲。斜坡頂上的滕翼對項少龍笑道﹕「若周子桓年輕幾年,今晚小俊定不能討好。」項少龍微一點頭,凝神注視場心比鬥的兩人,沒有回答。
荊俊在周子桓上空淩空兩個翻騰,落下時竟一手攬著雙腳,膝貼胸口,同時手中長劍閃電般往下麵的周子桓劈下去。周子桓借腰力彈了起來,腰肢一挺,反手握著短劍,由胸口彎臂揮出,畫了個半圓,重擊在荊俊由上而來的長劍處。這幾下交手,著著出人意表,看得人人動容,卻又不敢聲張。
荊俊知他是想以重手法磕開自己長劍,好乘虛而入,一聲尖嘯,竟一腳就往周子桓面門撐去,又快又狠。周子桓想不到他身手靈活至此,那還理得要盪開對方的長木劍,迴劍往他的腿削去,同時往後急移,好避過臨臉的一腳。豈知荊俊猛一收腳,周子桓登時削空。此時全場爆出震天吶喊,轟然喝好。
荊俊在落地前又蜷曲如球,長劍重擊地面,借力往周子桓下盤滾去。周子桓不慌不忙,猛喝一聲,蹲身坐馬,手中短木劍爆出一團劍影,在火把光照耀下,面容冷硬如石,確有高手風範。不過只要知道在呂不韋的八千家將中,他能脫穎而出,便知他絕不簡單。
荊俊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竟箭般由地上斜飛而起,連人帶劍,撞入周子桓守得無懈可擊的劍網上。「柝!」的一聲,木劍交擊。周子桓如此硬橋硬馬的派勢,仍吃不住荊俊集了全身衝刺之力的一劍,整個人往後彈退。眾人看得忘形,紛紛站了起來,揮拳打氣,叫得最厲害的當然是鹿丹兒和她的女兒軍,其次就是都騎軍了,把呂不韋方面為周子桓打氣的聲音全壓了下去。
荊俊愈戰愈勇,一點地,又是一個空翻,長劍如影附形,往周子桓殺去。周子桓被迫採取手勢,身影電閃下猛進急退,應付著荊俊詭變百出,忽而淩空,忽而滾地,無隙不尋的驚人打法,首次想到遇上剋星了。在荊俊狂風驟雨的攻勢裡,周子桓銳氣已洩,縱或偶有反擊,只宛似曇花一現,未能為他挽回敗局。
「柝柝柝!」一連三聲,荊俊借長劍之利,重重打在周子桓的短劍上,讓他吃盡苦頭,手腕麻木。人人聲嘶力竭地為荊俊助威,更使周子桓既慚且怒,又感氣餒。雙方再迅快攻拆了十多招,周子桓的短劍終架擋不住,給盪了開去,心中叫糟時,荊俊閃到身後,飛起後腳,撐在他背心處。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傳來,周子桓清醒過來時,發覺正好頭額貼地。
鹿丹兒興奮得奔了出來,與荊俊一起向全場狂呼亂喊的觀者致禮,再沒有人注意正羞慚離場的落敗者了。一番擾攘後,徐先欣然道﹕「荊副統領是否準備再接受挑戰呢﹖」荊俊恭敬答道﹕「剛才一場只是代統領出戰,小將希望見好即收,以免給人轟出場去。」登時惹起了一陣哄笑,卻沒有人怪他不再接受挑戰。
徐先笑道﹕「副統領辛苦了,休息一下吧!」荊俊向看臺行過軍禮後,領著鹿舟兒躲回女兒軍陣裡去了。
斜坡上的項少龍和滕翼都會心微笑,荊俊露了這一手,鹿舟兒早晚定會向他投降。滕翼沉聲道﹕「今晚看來管中邪不會再出手了,因為只要他沒有擊敗荊俊和你,在旁人的心中他始終不是最佳的劍手。」項少龍點頭同意,就在此時,烏舒神色惶然來到兩人背後,焦急道﹕「齊人正收拾行裝,準備遠行。」
項少龍和滕翼同時劇震,往看臺看去,只見呂不韋和田單都失去了影蹤。忽然間,他們醒悟到已中了莫傲和田單的殺手,落入進退維穀的境地裡。田單選在今晚離開咸陽,正好擊中項少龍唯一的弱點和破綻上。呂不韋正是想他追去,既可遣開他兵力達四千人的精兵團,更可讓他「死」在路途上,乾手淨腳,事後還可派他有虧職守,罪連烏家,使呂不韋這狼心狗肺的人可獲大利。紀嫣然諸女更會落到他的魔爪去,一石數鳥,毒辣非常。
沒有了項少龍在指揮大局,這幾天他行事自然容易多了,一旦管中邪升回原職,而他項少龍又缺席的話,縱使滕翼和荊俊留下來,呂不韋也可以右相國的身分,把都騎的指揮權交予管中邪,那時還不任他為所欲為嗎﹖可是他項少龍怎能坐看田單施施然離去呢﹖此人自派人偷襲他後,一直非常低調,原來早定下策略,可見他一直與呂不韋狼狽為奸。
在城郊遇襲傷腿一事,呂不韋雖說自己沒時間通知田單,那只是滿口謊言,事實上根本是他通知田單的人幹的。呂不韋這一招真夠厲害,就是人人都以為是呂不韋的敵人借殺死項少龍來陷害他,其實卻真是他出的手。自己一時大意,竟給他瞞過了,還懷疑是王綰或蔡澤之中有一人和田單勾結,致有今夜的失策。
滕翼沉聲道﹕「讓二哥去吧!你留在這裡應付呂不韋的陰謀。」項少龍搖頭道﹕「呂不韋雖抽調不出人手送田單離開,可是田單現時兵力達四千之眾,與我們的總兵力相若,但若要對付高陵君,我最多只能分一半人給你,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兩方面均不能討好。別忘了呂不韋有八千家將,誰知道他會幹出甚事來。」
滕翼頹然不語。項少龍低聲道﹕「事情仍未絕望,我要去說服太子丹,只要他肯設法在楚境纏上田單十天半月,我們便可趕上他了。安谷傒曾答應過會把楚人和齊軍迫離邊界十多裡的。」此時場內再無出戰者,在熱烈的氣氛中,徐先宣告晚藝會結束。
燕國太子丹的營帳裡,聽完項少龍的請求後,太子丹有點為難道﹕「此事我們不宜直接插手或單獨行動,一個不好,齊楚兩國會藉口聯手對付我們,三晉又分身不暇,我燕國危笑!」項少龍淡淡道﹕「田單不死,貴國方真的危矣。我並非要太子的手下正面與田單交鋒,只要在田單離開秦境後,設法把他纏上幾天,我便可及時趕去。」
頓了頓加強語氣道﹕「我會派人隨太子的手下去與貴屬徐夷亂會合,到時魏人和把關的安穀傒將軍都會從旁協助。」一旁聽著的軍師尤之道﹕「此事該有可為,只要我們採取設置陷阱和夜襲的戰略,使田單弄不清楚我們是否項統領方面的人,那就算田單僥倖脫身,也不會想到我們身上。」
這時大將徐夷則進來道﹕「沒有跟項統領的人。」太子丹放下心來,斷然道﹕「好!我們就設法把田單與齊軍或楚人會合的時間延誤十天,若仍不見項統領到,就只好放過田單了。」
項少龍大喜道謝,暗忖你有張良計,我亦有過牆梯,徐夷亂這著奇兵,任莫傲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何況他的腦袋更快要完蛋了。離開了太子丹的營帳後,項少龍在營地間隨意閒逛,只見篝火處處,參加田獵的年輕男女,仍聚眾喝酒唱歌跳舞,充滿節日歡樂的氣氛,沒有人願意回營睡覺。
正要返回營地時,左方傳來陣陣女子歡叫聲,循聲望去,見到一枝紫色大旗在數百步外的營帳上隨風拂揚,不由記起了嬴盈的約會。今晚給田單這的一搞,拈花惹草的時間都被打亂了,何況還要回去與滕翼商量,看派何人隨尤之去會合徐夷亂,好配合對付田單的行動。
想到這裡,乾脆先把這刁蠻女給弄上手,省得日後麻煩。藉著營帳的掩護潛了過去,否則被那批可把任何人吃掉的女兒軍發現纏上了,就休想可輕易脫身。由於人群都聚集到每簇營帳間的空地去,兼之大部分營帳均在火光不及的暗黑裡,所以項少龍毫無困難地移到可觀察女兒軍的暗角處。
只見廣達百步的空地上,生起了十多堆篝火,鹿丹兒等百多個嬌嬌女,正與人數比她們多上兩倍的年輕男子,圍著篝火拍手跳舞,高歌作樂,放浪形骸,獨見不到嬴盈。
項少龍循聲望去,赫然發覺該帳門外有朵手掌般大的紫花,與旗上的花朵式樣如一。項少龍大喜走了過去,給她來個突襲,橫豎她開放慣了,必不介意。那就可快刀斬亂麻把她得到,少了夜長夢多的煩惱。心中一熱,揭帳而入。只見贏盈正躺在被褥之中睡得香甜,渾然不知外界喧鬧。項少龍揭起被單,贏盈正好翻了個身,把挺翹渾圓的臀部對著項少龍,繼續酣睡著。
項少龍看得玩心大起,小心翼翼地把贏盈的衣衫脫去,一會功夫,這小美女的身上只剩一件褻衣,露出美艷絕倫的胴體。項少龍看得慾火中燒,三手兩腳地把衣服脫了,輕手輕腳地鑽進被窩,由後摟住贏盈火辣性感的嬌軀,熱燙堅挺的龍莖緊貼在贏盈的股縫中。贏盈突然醒轉,驚覺自己只著寸縷,嚇得在被內坐了起來,不知所措地像頭受驚的小鳥兒,露在被外的粉臂玉腿雪般晶瑩白皙。待見到身旁的男子是項少龍時,驚惶之色瞬即消去,驚喜交集地咬著下唇嬌嗔道:「你怎麼這麼早來?人家正在睡覺呢。?項少龍調笑道:「睡飽了好讓我諮意蹂躪嗎?贏大小姐豈會不知項某最善奇襲,哪會由得你養足精神來對付我??
贏盈羞得把頭埋進被裡,項少龍趁機鑽進被窩將她一把摟住,順手把最後一件褻衣脫去,懷中美女豐盈彈跳的玉乳整個壓在胸前,傳來動人心魄的快感。項少龍兩手一撈,將贏盈一雙長腿分開抱起,蜜穴洞開,龍莖一頂而入,贏盈忘情地嬌呼出聲,香臀隨著抽插不住上下迎合,淫潮陣陣,浪聲連連。
項少龍見贏盈這般浪蕩,該已早經人事,暗忖如不盡顯風流手段,恐難收服這刁蠻女。心念既定,尋著贏盈全身敏感地帶,舌舔撫弄,龍莖更是左衝右突,龍頭在贏盈窄緊的膣道不斷摩擦,弄得贏盈初遇之下即登高潮,浪水淫淫,酥麻難當。
項少龍此時對於體內電流控制已是收放由心,一方面加緊抽送,另方面將積聚過多的電流由身體分次緩緩自指尖放出,適度地刺激贏盈巧挺的乳頭。贏盈只覺已經完全失去了自主,被項少龍任意的玩弄撻伐,偏又全身無力,高潮不斷,快感連連,呻吟浪叫:「喔……喔…人家…要……要散……散了…你…你怎…怎麼……這…麼……厲害…啊…啊……又來啦!?。
項少龍依然攻勢不斷,決心讓贏盈成為胯下不貳之臣,以免與管中邪有可乘之機。心念到處,電流隨著插入的龍莖散出,瀰漫在贏盈的膣道與子宮裡,順著密佈的神經直衝中樞,瞬息之間,將贏盈帶至前所未有的高潮巔峰,全身細胞同時如炸裂粉碎一般,整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雙眼緊閉,魂飛天外,穴內淫水如山洪暴發般狂湧而出。項少龍被贏盈死抱著,龍莖淹沒在淫潮之中,立時疾抽數下,頂住花心,精液奔射,與淫水合流如黃河潰堤般溢出蜜穴,胯下地毯已然汪洋一片。贏盈三魂七魄已被這刺激絕倫的高潮攪得不知所屬,只能癱軟在項少龍身下,不斷喘息抽搐,好久之後才回復神智。
項少龍將贏盈身子擦拭乾淨,穿好衣衫,讓她繼續歇息。贏盈此時連抬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由他像玩布娃娃似的擺布。項少龍正蓋好被子準備離去時,帳幕忽地掀開,一人閃身而入,項少龍反射性地抽出匕首,往來人喉嚨削去。那人入帳正欲出聲,發覺匕首近身,瞬間翻身後仰,下身不動,足尖疾踢項少龍下陰,連消帶打,身手著實了得。項少龍反應更為迅速,右膝曲起側頂,卸去對方力道,同時右肘下沉,對準肚腹之處擊去。對方見反擊不成,左腿一彈,整個人退出帳外,一個翻身站定後,立即拔劍在手厲喝道:「誰人暗算管某??
項少龍聽是管中邪,心知必是贏盈約管中邪此時來此幽會,稍晚才輪到自己。幸好自己臨時起意,提早前來,否則又落了下風。想到這裡,不覺哈哈一笑,走出帳外抱拳道:「適才一時不察,險些傷及管兄。幸好管兄身手了得,項某險些誤傷管兄,真是抱歉之至!?
管中邪見他由贏盈帳中出來,哪還不知是怎麼回事!正猶疑不定時,贏盈嬌懶的聲音傳出:「少龍,是誰呀?人家已經累得無法動彈,改天再說吧。?管中邪聽的心中更是忿恨,知道贏盈不但搶先被項少龍上手,更已被收拾得服服貼貼,竟連起身都有困難。
但管中邪畢竟是了得人物,略一沉吟,便放下個人情緒,欣然道﹕「原來是項兄,是管某不察險些誤了項兄好事,看來項兄的風流大業已是水到渠成,那就順道去見呂相吧!」
項少龍見管中邪如此反應,為了結果可以不擇手段,心中一陣凜然,自己既講原則,又多感情上的顧慮,如此下去,就算殺了莫傲,最後可能仍是栽在呂不韋和管中邪手上,看來要改變策略才行。
第九章 錯有錯著
項少龍和管中邪到達呂不韋的營地處時,他正在帳外聽兩名絕色歌姬彈琴唱歌,陪著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親衛,魯殘亦在,卻不見呂娘蓉和周子桓。呂不韋裝出高興的樣子,著項少龍坐到他身旁來,首次介紹了他認識魯殘和莫傲。項少龍裝作一無所知地與莫傲和魯殘寒暄了幾句,呂不韋把那兩名美歌姬遣回帳後,挨近了項少龍道﹕「田單走了,少龍有甚麼打算。你若要對付他,我會全力助你,他既敢藉行刺少龍來陷害我呂不韋,我也再不用對他講情義了。」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來,使項少龍有陷身虎狼陣中的感覺。他們既以為自己吞了毒丸,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臨頭而不自知。腦袋同時飛快運轉,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殺田單,當會使莫傲起疑,推斷出自己另有對策,但若答應的話,則更是不成。此刻真是進退兩難了。
幸好想起「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剛剛管中邪教給他的至理名言,裝出尷尬的神色道﹕「此事說來好笑,我之所以要對付田單,皆因懷疑他殺害了我在邯鄲相好的一名女子,誰知竟是一誤會,昨天我才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那還有餘暇去理他田單,不過嚇嚇他也好,這傢夥一直想害死我,只是不成功罷了。」
這些話當然是編出來的,好使呂不韋難以迫他去對付田單。而他更是大條道理不用去追殺齊人。好在田單已離開,再無對證,憑他怎麼說都可以了。呂不韋、莫傲,管中邪和魯殘無不現出古怪的神情,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後,管中邪插入道﹕「當時項大人為何會以為那女人被田單害了呢﹖」
這麼一說,項少龍就知道田單沒有把詳情告訴他們了,心中暗喜,把看到畫像的善柔眼神不對的事說了出來,最後苦笑道﹕「不知是否由於過度關心的關係,當時我從沒想過會猜錯了。直至收到她託人帶來的一封書信,才知是一場誤會。她確曾行刺田單,卻成功逃走了。不過我當然不會再和田單解說哩!」
呂不韋搖頭嘆道﹕「我們也早知是一場誤會了。事實上連田單都不知道你為何一見畫像,就怒斥他殺了那女人,不過他當然不會向你解釋了。」莫傲插口道﹕「那畫像是當日田單座下一個見過那女人的畫師憑記憶畫出來的,畫錯了眼神是毫不稀奇。」
今回輪到項少龍劇震道﹕「甚麼﹖」見眾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時,忙胡亂地道﹕「呂相既清楚此事,為何卻不早告訴我呢﹖」使盡渾身解數,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湧上臉上來。天啊!原來善柔真的未死,只是一場誤會。
呂不韋若無其事道﹕「當時我想到田單可能只是滿口胡言,說不定是想借我傳話來誆你,所以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則當然證實了他的話並非騙人了。」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過在那種情況下,田單自不須向呂不韋說謊,且田單亦非這種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著的機會該很大。
呂不韋見說不動項少龍去追田單,難掩失望神色,站了起來道﹕「少龍!你到娘蓉的帳內看看她好嗎﹖說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轉意呢﹖」這時項少龍那有心情去見呂娘蓉,與莫傲等一同站起來道﹕「多謝呂相關心,但我剛剛才累過一場,明天還要早獵,讓三小姐早點休息吧!明天待她心情好點再見她好了。」管中邪聽了,知他故意提起,眼中閃過一絲殺機,旋即歛去。
呂不韋不知是否奸謀不成,故心情大壞,並不挽留,讓他走了。項少龍回到位於王營後方斜坡下的都騎軍營地時,滕翼、荊俊和劉巢正在營地的一角低聲密議。他先拉了滕翼到一旁,告訴了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皺眉道﹕「那麼是否還要對付田單﹖」
項少龍決然道﹕「只是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們便不能放過田單。況且田單多次謀算我,又與呂不韋勾結,這些事就一併向他算吧!今趟的機會,錯過了便永不回頭,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奸賊活著回齊國去。」再微笑道﹕「兼且我更曾誇下海口,殺不了他我就要改喚作龍少項,這名字難聽了點吧!」
滕翼啞然失笑,招手叫荊俊和劉巢兩人過來,吩咐劉巢道﹕「你自己說吧!」劉巢低聲道﹕「我們偵查到高陵君的人在上游偷偷的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來是要燒橋了。」
荊俊道﹕「若在木筏上築台架,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裡像座火山般由上游衝奔下來,無論聲勢和破壞力都相當驚人的。我們應否先發制人把他們宰了呢﹖」項少龍道﹕「今趟我們是要製造一個機會,讓政儲君顯示出他的軍事才華,確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這是個形象的塑造。只有這樣,我們才可長期和呂不韋鬥下去,直至儲君二十一歲行加冕禮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語真怪,甚麼英明神武、形象塑造,不過聽來都確似有點道理。」荊俊興奮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們要把握到對方的陰謀,然後定好全盤計劃,再由儲君裝作是隨機應變的本領,好鎮壓著所有懷有異心的人。」
劉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勝,還要勝得漂亮。」項少龍知道善柔該尚在人世後,心情大佳,笑道﹕「正是這樣!」又讚荊俊道﹕「要像小俊勝周子桓那麼漂亮揮灑就合格了。」
荊俊連忙謙讓,卻是難掩得色。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兒那朵紅花吧﹖」荊俊苦惱地道﹕「這妞兒真難服侍,摟摟摸摸都肯了,就是守著那最後一關。」
劉巢亦是好漁色的人,聞言興奮地道﹕「俊爺會否因經驗尚淺,手法上出了問題。」荊俊笑罵道﹕「去你娘的。我經驗還不夠豐富嗎﹖手法更是第一流。問題在此事又不能和你找她來比試,哼!快糾正你錯誤的觀點。」三人捧腹大笑。項少龍心想男人在遇到這方面的事時,古今如一,就是沒有人肯認第二。
滕翼的心情亦如天朗氣清,頓時記起一事道﹕「嫣然等去了王營伴陪寡婦清,廷芳著你回營時,就去把她們接回來。」荊俊笑道﹕「三哥也好應陪陪嫂子們了,其他辛苦的事由我們這些當兄弟的負責吧!」項少龍笑罵一聲,喚來十八鐵衛,策馬朝王營去了。
剛進入木寨,火把閃跳不停的燄光中,徐先在十多名親衛簇擁下正要出寨,見到項少龍,拍馬和他到了寨外坡頂上說話。平原間,營帳遍野,燈火處處,涇水流過大地的聲音,與仍未肯安寢的人的歡笑聲相應著。徐先低聲道﹕「高陵君這兩天不斷來遊說我和鹿公,勸我們合力鏟除呂不韋和他的奸黨,還保證他對王位沒有野心,只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個外族人手內。」
項少龍道﹕「高陵君已沒有回頭路走了。他的謀臣裡定有呂不韋派過去的奸細,而他仍懵然不知,只是這點,他已遠非呂不韋的對手。」徐先道﹕「我有點奇怪在這關鍵時刻,為何杜壁會離開鹹陽,看來他是早知道高陵君會舉兵叛變,所以故意置身事外,作冷眼旁觀,這人的膽色計謀,要比高陵君高明多了。」
接著道﹕「少龍真有把握應付嗎﹖莫忘了呂不韋會在暗中弄鬼。」項少龍充滿信心道﹕「儲君將會親自處理這次動亂,保證呂不韋無所施其技。」
徐先皺眉道﹕「儲君年紀尚少,又沒有軍事上的經驗,恐怕……。」項少龍笑道﹕「儲君只要懂得知人善用就成了。」
徐先何等精明,啞然失笑道﹕「就當是給他的一個練習吧!到時我和鹿公將伴在他左右,好讓人人都知他得到我們的效忠,少龍看看如何安排好了。」項少龍大喜點頭。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勢,大大挫了呂不韋的氣燄,實在是難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對他非常欣賞。是了!田單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了﹖」
項少龍自然不能洩出與太子丹的關係,道﹕「我會請魏人設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只要幾天時間,我便可趕上他了。我去後都騎軍會交由荊俊節制,徐相請照看著他。」徐先訝道﹕「魏人怎肯為你出力呢﹖」
項少龍道﹕「東方六國除楚一國外,沒有人對田單有多大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關係,龍陽君怎也要幫我這個忙的。」徐先不再追問,拍拍他肩頭表示讚賞,兩人才各自離開。
到了寨門處,門衛通知小盤正要見他,遂到王營謁見這秦國之君。小盤正與李斯在密議,神色興奮。見項少龍進帳,把他招了過去,同時觀看攤在幾上的地圖。只見上面以符號標記點出了營帳的佈置,高陵君位於王營後的十多個營帳更以紅色顯示。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態,心中更為他歡喜,能有大展軍事才能的機會,對他來說實是難逢的良機。
小盤道﹕「剛才寡人把荊卿家召來,問清楚了他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現正和李卿商討對策,李卿你來說吧!」李斯正要說話,給項少龍在幾下踢了一腳,立即會意道﹕「微臣只是稍舒意見,主要全是儲君擘劃出來的,還是由儲君說來較清楚一點。」
小盤精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著,就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們的無備。現在既事事均在我們算中,若寡人讓他們有一人漏脫,就枉習了這麼多年兵法了。」伸手指著涇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設身處地著想,首先就是利用天然環境,例如把貫入涇水的幾條河道先以木柵濕泥堵截,到時再毀柵讓暴漲的河水衝奔而下,立可把這四道臨時木橋衝毀,如能配合整個戰略適當運用,確可以生出決定性的作用。」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到劉巢偵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說不定便是行此一著,那比火燒更是難以抵擋,加設欄水的木柵也沒有用。想到這裡,不由往李斯望去。李斯澄清道﹕「這確是儲君自己想出來的,與我無關。」小盤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但寡人卻認為水攻更為厲害一點。若能在水內放上一批巨木,甚麼橋樑都要給它撞斷,再派人乘筏攻來,只是發射火箭就可以燒掉沿河的營帳了。」
項少龍登時對小盤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給這未來的秦始皇一次大發神威的機會了。接著小盤指著地圖說出高陵君進侵的各種可能性,更指出呂不韋會如何利用種種形勢,達到殺死反對他的人的目的。說來頭頭是道,聽得項少龍和李斯呆了起來,對他思考的精到縝密,驚嘆不已。最後小盤苦笑道﹕「寡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只覺我們處處都是破綻,不知該用那種方法應付,才是最有效。兩位卿家可為我解決這問題嗎﹖」
項少龍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厲害那一著叫隨機應變。儲君放心,只要我們把握到他發動的時刻,先發制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網打盡。而呂不韋也只能乾瞪著眼。這事交給我和昌平君兄弟去準備,到時儲君親自發號施令,向所有不知儲君厲害的人顯點顏色好了。」小盤拍幾嘆道﹕「沒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了,就照這樣去辦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項大人會不斷把最新的消息稟上儲君,再由儲君定奪的了。」小盤欣然點頭,忽地岔開話題道﹕「太傅的五弟荊俊身手既了得,人又忠心坦誠,寡人非常喜歡他,項太傅給寡人想想,有甚麼可以獎勵他的呢﹖」
項少龍忍不住搔頭道﹕「他的官職已相當高了,且時日尚淺,理該讓他多點歷練,才可考慮升遷的問題。」小盤笑道﹕「他是否對鹿丹兒很有意思呢﹖假設鹿公不反對,寡人可玉成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這奸賊的手上。」
項少龍不由想起管中邪被自己搶先與贏盈成其好事時的憤恨眼神,心中凜然,此子卻有可能轉向鹿丹兒下手,點頭道﹕「有儲君這句話就成了。」小盤欣然道﹕「寡人是樂得如此,暫時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著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離開小盤的主帳後,碰上昌文君,給他一把抓著,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對少龍態度大有改善,快乘勝追擊,速戰速決,好了卻我們兄弟倆這件梗在胸口的心事。」項少龍心中好笑,終忍不住對昌文君道:「小弟已圓滿達成交代任務,你們兄弟倆可以不用再煩我哩!
昌文君一呆道﹕「項統領已經跟妹子…」項少龍笑笑點頭,拍了拍他肩頭,留下喜不自勝地昌文君逕自去了。
琴清的營帳位於主營的後方,與朱姬的太后鸞帳,十多個營帳,住的全是王族內有身分的女性,四周特別以木欄與其他營帳隔了開來,守衛嚴密。項少龍雖有資格通行無阻,但仍不敢壞了規矩,報上來意後,由禁衛通傳,不一會琴清的一名貼身小婢走了出來,告訴他紀嫣然諸女剛離開,琴清則已就寢了。項少龍明白到琴清不想在這種情況和時刻見自己的心情,連忙施禮告退。
第十章 兩矢四鵰
天尚未亮,項少龍就給田貞田鳳兩姊妹喚醒了。前晚沒闔過眼,昨天又辛勞整天,這一覺熟睡如死,剛摟緊了烏廷芳,便人事不知,直至此刻。到了帳外,在日出前的黯黑下,紀嫣然四女為他的傷口換藥,發覺已大致痊癒,只是以後難免會留下一道箭疤。他身上早傷疤處處,也不在乎再多一道戰績了。
此時荊俊領了一名青年來見他,介紹道﹕「這是桓齮,項統領該記得他,桓齮不但是第一天田獵成績最佳的人,昨晚又連勝三人,儲君封了他作偏將,調到我們都騎軍來服役,請項統領指派他工作。」桓齮跪下施禮道﹕「桓齮叩見統領大人。」
項少龍心想難怪這麼眼熟,溫和地道﹕「站起來!」桓齮矯捷如豹地彈了起來。項少龍見他眉清目秀,兩眼精光閃閃,極有神氣,身形高挺,虎背熊腰。又見他有紀嫣然諸女在旁,仍是目不斜視,心中歡喜道﹕「桓齮你出身何處,有沒有從軍的經驗﹖」
桓齮不亢不卑地道﹕「小將乃北地人,自幼學習兵法武技,曾在王剪將軍麾下戍守北疆,職級至裨將。」接著露出懇切神色,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今趟是王將軍命小將代表北戍軍回來參加田獵,王將軍曾指點小將,若僥倖獲賞,必須要求跟隨項統領大人,才有望一展抱負。」
項少龍微笑道﹕「以桓兄弟這種人材,到甚麼地方都應沒有人能掩蓋你芒采的。」桓齮神色一黯道﹕「統領大人有所不知了。小將先祖乃犬戎人,所以無論小將如何勇猛效死,論功行賞總沒我的份兒。若非王將軍另眼相待,我最多只是個小伍長。王將軍雖有意把小將升為偏將,但檔到了京城就給壓了下去,所以王將軍才著我來京城碰機會,還點明我務要隨統領大人辦事。」
項少龍至此才明白在秦人中,仍有種族歧視,心中同時大喜,王剪看得上的人,還能差到那裡去。更明白王剪已從大哥烏卓處知道自己的情況,故遣此人來襄助自己。此時腿傷包妥當,大喜而立,伸手抓著他肩頭道﹕「桓兄弟可以放心,我項少龍不會理會任何人的出身來歷,只要是有才能的忠貞之士,我絕不虧待。由今天起你就是副統領,這兩天會有正式文書任命。」桓齮想不到項少龍這麼重視自己,感激零涕下要跪地叩首。
荊俊硬扯著他,向項少龍笑道﹕「我和桓兄弟亦是一見如故,早告訴他若統領大人知是王將軍遣來的人,必會特別關照的了。」項少龍正容道﹕「小俊失言了。我只是深信王將軍絕不會看錯人,而且今趟田獵桓兄弟表現出色,理該給他一個展露才華的機會。」
荊俊向項少龍打個眼色道﹕「這兩天怎樣安排桓副統領的工作呢﹖」項少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該否把高陵君和呂不韋的事告訴他。默思半晌後,想到王剪著他來助自己的意思正是如此,道﹕「既是自家兄弟,甚麼事均不須隱瞞,如此桓兄弟才有表現的機會。」桓齮感動得差點掉淚,被荊俊帶了去見滕翼。紀嫣然來到項少龍身邊道﹕「若嫣然沒有猜錯的話,秦國又出了一位猛將。」
田獵的隊伍和獵犬,浩浩蕩蕩的通過四道橫跨涇水的木橋,注入廣闊的獵場去。呂不韋、徐先、王陵、鹿公、王綰、蔡澤等公卿大將,與項少龍、昌平君、管中邪等護駕將領,都伴在小盤四周,陪他行獵。朱姬除了首天黃昏出動過後,便不再參加田獵的活動。
昌文君和滕翼負責留守營地,而荊俊則和桓齮去了偵察高陵君伏兵的動靜。這支田獵的大軍還有一眾王族的人,包括高陵君和他的十多名隨從,另外就是琴清和項少龍的三位嬌妻兩名愛婢,還有太子丹和他的手下們,形成散佈草原的隊伍。小盤領頭策馬朝前方一個大湖奔去,神采飛揚,興致勃勃。
項少龍、管中邪和昌平君三人拍馬追在他身後,接著是一眾大臣。項少龍看著小盤逐漸長成的龍軀,感覺著他那異於常人的容貌和威勢。他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高起和渾圓的兩邊顴骨,使人看上去極具威嚴,不怒而威。不知是否要長期隱瞞心事,他閃閃有神的眼睛予人深邃莫測、複雜難明的感覺,給他注視時,連項少龍這深知道他底蘊的人亦有些心中發毛。
他的兩脣頗厚,使他外觀並不英俊,可是那稜角分明、有如刀削的脣邊,卻表現出一種堅毅不拔,不臻成功,絕不放棄的性格。這使他的樣貌與眾不同,隱有威霸天下的氣概。隨著逐漸的成長,這種氣質也愈趨強烈。項少龍已很難再由他身上聯想到當年邯鄲王宮那個頑童小盤了。
這未來秦始皇只是一般人的高度,可是肩膊厚而寬,手足都比一般人粗大,行動間真具龍虎之姿,顧盼生威。若有相可看的話,他確是生具帝皇之相。此時因小盤的臨近,一群水鵰由湖旁飛了起來,向高空逃竄,小盤彎弓搭箭,颼的一聲沖天而去,卻是射了個空。小盤大笑道﹕「好鳥兒!誰給我射牠一頭下來。」項少龍對這麼殺生毫無興趣,但其他人卻紛紛張弓搭箭。
「鏘!」的一聲,項少龍耳鼓震響時,旁邊的管中邪取出鐵弓,趕在所有人前,連發兩箭,卻只像弓弦響了一下,可知他射箭的驚人速度。百多枝勁箭隨著沖天而起。水鵰慘鳴中,落了二十多頭下來。侍衛忙放出獵犬,由牠們去把獵物啣回來,一時群犬奔吠聲,響徹這原本平靜安逸的湖岸原野。小盤大喜,策騎沿湖疾馳,累得眾人苦追其後。
到了一處可俯瞰整個大湖的小丘上,小盤才停了下來。眾人紛紛在他身後停下,呂不韋靠得最近,差點就與他並騎,大笑道﹕「儲君的騎術原來如此了得!」此時太子丹等人亦追上丘頂來。
小盤笑道﹕「多謝仲父讚賞,你看我們大秦的景色多麼美麗,沃原千里,物產富饒。」又指著地平處橫亙的西狩山道﹕「眾卿可看到那道著名的西狩飛瀑嗎,由百丈高山飄瀉而下,就像一疋長長的白綢緞,寡人可以想像到當瀑布落在下方的岩潭時,千萬顆晶瑩閃亮的水珠往四方濺散的壯觀情景。」
後方的項少龍凝望著野趣盎然,美得如夢如詩的清晨景色,平湖遠山,墨翠蔥蒼,層次分明,猶若畫卷。而小盤已由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孩,完全把自己代入了這秦國之主的角色去,睥睨天下,豪情萬丈。鹿公來到小盤的另一側憧憬地道﹕「老將曾多次到那裡去行獵,水瀑衝到崖下後,往東奔騰,然後忽然拐彎,洶湧澎湃的激流穿過兩座山峰間的窐穀,往西南奔去,形成西狩河,流經十多裡後,始注入涇水,令人嘆為觀止。」
項少龍環目四顧,只見人人面上都露出嚮往神色,獨有太子丹神色凝重地盯著小盤的背影,心中一震,想起荊軻刺秦這一千古流傳的事跡,暗忖太子丹要刺秦始皇的心意,不知是否就在這刻開始萌生呢﹖小盤油然神往道﹕「今天那處就是我們的目的地,如不目睹西狩飛瀑,寡人今晚休想能夠安寢。」徐先笑道﹕「那麼儲君就要及早起程,來回足要三個時辰之久呢。」
此時侍衛由獵狗的口處取來了被箭射下來的水鵰,共有二十七隻,由於箭矢均刻有各人的標記,故此是誰射下的,略一檢視,即可清楚知道。其中竟有兩箭,都穿著兩隻水鵰,名副其實一矢雙鵰。獵物放在地上,眾人團團圍著觀賞。項少龍見那一矢雙鵰的兩箭,形製相同,不由心中劇震,朝管中邪望去。其他人的目光亦落到那兩支箭上。
小盤訝然道﹕「是那位卿家的箭法如此出神入化呢﹖」管中邪跳下馬來,伏地道﹕「儲君在上,是微臣鬥膽獻醜了。」
鹿公和徐先對望一眼,均露出駭然之色。要知同發兩箭,無一虛發,已是難得,更驚人是他必須眼明手快至可從數百隻激舞天上的水鵰,在發箭的剎那間尋到可貫穿兩鵰的角度與機會,如此箭法,誰能不驚嘆。項少龍心中冒起寒意,若與此人對敵,只是他的箭便難以抵擋了,看來滕翼的箭法也在腰手的膂力和速度上遜他一籌。
小盤掠過不自然的神色,勉強裝出欣然之狀道﹕「管卿箭法確是非凡,寡人該如何賞他,眾卿可有意見﹖」呂不韋那肯放過機會,笑道﹕「儲君若把他回復原職,就是最好的賞賜了。」
小盤早答應過母后此事,亦是故意賣個人情給呂不韋,好安他的賊心,點頭道﹕「由這刻起,管卿官復原職,以後好好給寡人管治手下了。」管中邪忙叩頭謝恩。小盤以馬鞭指著遠方的西狩山奮然道﹕「讓寡人和眾卿比比馬力吧!」帶頭策馬,衝下斜坡去。
午後時分,小盤這枝隊伍滿載而歸。快到營地時,項少龍偷了個空,向李斯說了桓齮的事,後者自是大拍胸口地答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儲君和項少龍的親密關係了。
項少龍想想都覺得好笑。當年被時空機送到這古戰國時代後,一心要找到落魄邯鄲作質子的秦始皇,好傍著這大老闆飛黃騰達,享盡榮華富貴,豈知事情七繡八轉,結果是由自己泡製了個秦始皇出來,世事之離奇荒誕,莫過於此。此時烏廷芳、趙致與秀夷趕到他身旁,快樂小鳥兒般吱吱喳喳,向他述說行獵的趣事,項少龍自是大大誇讚了她們一番。紀嫣然、琴清和田氏姊妹亦趕上他們。
談笑間裡,眾人渡過涇水,回到營地。到達主騎射場時,只見人頭湧湧地在輪候登記獵穫,烏廷芳、趙致與秀夷忙擠了進去湊熱鬧。紀嫣然眼利,告訴項少龍道﹕「小俊回來了,在場邊與鹿丹兒說話。項郎你且伴著芳妹、致致與夷妹,我想回營地小睡片時,醒來後你再陪我到清溪沐浴好嗎﹖」項少龍知她有午睡的習慣,點頭答應了。
紀嫣然與琴清和田貞姊妹去後,項少龍跳下馬來,囑烏舒等牽馬回營,眼睛找到了荊俊,見他不知說了甚麼調皮話,鹿丹兒正拿粉拳往他擂去,這小子別轉身來,任由背脊挨揍,而鹿丹兒果然愈打愈沒有力道,附近的女兒軍都笑作一團。項少龍看得心中欣慰,旁邊傳來桓齮的聲音道﹕「統領大人!」項少龍別頭望去,笑道﹕「桓兄弟為何不隨小俊去湊熱鬧﹖以你如此人材,必大受女兒軍的歡迎。」
桓齮致禮道﹕「現正是桓齮為國家盡力之時,故不敢有家室之慮,情慾之嬉。嘿!統領大人叫桓齮之名就可以了。」項少龍暗忖這就是桓齮和荊俊的分別了,一個是專志功業,後者則全情享受人生,微笑道﹕「你今年多少歲了﹖」
桓齮恭敬道﹕「小將今年十九歲。」項少龍道﹕「你比小俊大一歲,我就喚你作小齮吧!」領著他離開騎射場,到了營地內的僻靜角落,問道﹕「今天有甚麼發現﹖」
桓齮道﹕「小將和荊副統領曾深入山內探察敵情,照小將觀其動靜,人數約在萬人許間,可是陣勢不固,旗號紊亂,士氣散渙,行動遲緩,氣色疲憊,兼之這數日天朗氣清,無霧可隱,如此未戰已逞敗象之軍,只要給小將一枝千人組成的精兵,便可將他們擊潰,絕無倖理。」項少龍大奇道﹕「小齮怎麼只去了半日就能摸清他們的虛實呢﹖」
桓齮像變了另一個人般道﹕「臨戰必登高下望,以觀敵之變動,小中覷大,則知其虛實來去,從各種徵兆看出問題。高陵君的軍隊雖藏在密林之內,但只要看何處有鳥獸停留,何處沒有,就可知其營帳分佈的情況和人數多寡。再看其塵土揚起的情況,更知對方在伐樹搬石,欲借上游之利圖謀不軌。」說到興起時,就蹲在地上隨手布放石子,解說對方分佈的情狀,大小細節,無一遺漏,顯示出驚人的記憶力和觀察力。
項少龍動容道﹕「假設我予你一支二千人的精兵,你會怎麼辦呢﹖但必須待他們發動時才可動手。」桓齮站了起來,用腳撥亂地上的石子,肅容道﹕「偵察敵人除了留心對方的糧草儲備、兵力強弱外,最緊要是測估對方的作戰意圖。針對之而因勢用謀,則不勞而功舉。現今對方為了憑河之險,駐軍於交通不便、低濕而荊棘叢生之地,又戒備不周,兼之軍卒勞累,士氣消沉,可採雙管齊下之策,分水陸兩路伏擊之,縱使讓他們毀去木橋,於我亦無絲毫損傷,我們還可憑河而守,立於不敗之地。」
項少龍登時對他刮目相看。荊俊雖在其他方面或可勝過他,但在才智和軍事的認識上卻遠落其後。這番話若是出自鹿公、徐先之口,乃理所當然。但這桓齮只十九歲,便有如此見地,除了用天才兩字來形容,實再無可替代。項少龍心中一動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時你要把全盤計畫向他解說清楚,對於你日後的事業,會大有幫助。」
桓齮愕然道﹕「見誰﹖」項少龍搭著他肩頭,推著他往王營舉步走去道﹕「當然是政儲君了!」
桓齮劇震下停步,垂頭低聲道﹕「不若由小將把心中愚見告訴統領大人,再由大人親自獻給儲君好了。」項少龍繼續推他前行,笑道﹕「那不是給我冒領了你的功勞嗎﹖休要扭扭捏捏了,我項少龍只喜歡爽快的漢子。」
桓齮感動得眼也紅了起來,嗚咽道﹕「難怪王將軍常說統領大人胸襟過人,乃我大秦第一好漢,大人的恩德,小將沒齒難忘。」項少龍笑道﹕「那是你應得的,我只是負起引介之責,不過記緊今趟我們是要讓儲君大展神威,而非我們去借機顯威風,明白嗎﹖」桓齮那還不心領神會,連忙點頭。
第十一章 特遣部隊
項少龍把桓齮留在主帳內與小盤和李斯說話後,匆匆趕回騎射場去接三位嬌妻,那知三女早回營地去了。待要離開時,人叢裡閃出嬴盈,扯著他衣袖,硬把他拉往涇水而去。項少龍見她精神恢復,神采奕奕的樣子,顯然剛睡飽起床就來尋他,暗笑地隨她過去。
嬴盈一直扯著他直至來到河旁一處疏林處,才放開了他,背轉了身跺腳嬌嗔道﹕「人家被你弄得整個人都像散掉了似的,你倒像沒事人一樣,害人家被丹兒她們笑死了。說!你要怎麼賠人家?」項少龍走了上去,抓著她有若刀削的香肩,把她輕輕扳轉過來,按在一棵樹身處,細察她如花的玉容,見她嘟著嘴一副不甘心的樣子,微笑著在她脣上香了一口,道﹕「你大小姐不是常說樣樣事都要勝過男人嗎﹖怎麼才初戰落敗就如此洩氣﹖」贏盈不依地低頭道:「可是你真的太…,人家從來不知道你會有這麼厲害,感覺差點就要死了!?項少龍賊賊地笑道:「我還是歡喜你刁蠻神氣的樣兒,那才是嬴大小姐的真正本色呢。」
嬴盈赧然道﹕「那天見你在市集懲治那些流氓後,便忘不了你,只是你太驕傲和不近人情,後來又不怎麼搭理人家,人家才會跟管中邪走到一起來氣你的。?項少龍想想乾脆再加把勁,低聲道﹕「嬴小姐試過在野外作戰嗎﹖」嬴盈一呆道﹕「甚麼野外作戰﹖」
項少龍湊到她小耳旁,揩著她耳珠輕柔地道﹕「就是在野外幹在帳內的事!」嬴盈立時面紅及耳,低頭猛搖。項少龍故意逗她道﹕「小姐搖頭是表示未試過還是不想試﹖」
嬴盈像火山爆發般縱體入懷,玉手摟上他頸子甜笑道﹕「想試!但不能夠!人家女兒的紅事剛來了。」項少龍喜道﹕「那就不怕了,因為是安全期。」
嬴盈愕然道﹕「甚麼安全期﹖」項少龍暗罵自己胡言亂語,也不解釋。摟著她動人的肉體,親熱了一番後,才放過這被已他逗得臉紅耳赤的蕩女,自回營地去了。
紀嫣然剛睡醒了,與烏廷芳等興高采烈地扯著他馳出營地,到附近一個小穀內的清溪戲水沐浴,十八鐵衛則當了把風的崗哨,以免春光乍洩。諸女小衣短裙,秀夷則是全裸下水,還不時擺出撩人姿態,粉臂柳腰,肉光致致,已足把項少龍迷得半死了。
溪水清淺,溪旁怪石纍布,野樹盤根錯節,儼然天然盆景,到夕陽西下時,陽光由枝葉間灑下來,溪水凝碧成鏡,更是金光爍閃,仿似離開人世到了仙境。聽著眾女的歡樂和鬧玩聲,項少龍浸在水裡倚石假寐,確有不知人間何世的感覺。紀嫣然來到他旁,倚入他懷裡道﹕「夫君今趟去追殺田單,是否把嫣然算在內呢﹖致致已表示為了報毀家之仇,她怎都要跟去的了。」項少龍想起松林遇襲,猶有餘悸道﹕「那豈非廷芳跟秀夷都要去了?」
紀嫣然笑道﹕「錯了!她留下來照顧寶兒,小貞和小鳳當然也不會去。秀夷則說要陪大哥去塞外牧場,好讓夫君日後可以靠養馬維生。」項少龍摟著她親了個嘴兒後,笑道﹕「你們原來早商量好了,我怎敢反對呢﹖」
紀嫣然想不到他這麼好相與,向趙致喜呼道﹕「致致!夫君大人答應了。」趙致一聲歡呼,由水底潛了過來,纏上項少龍,獻上熱情的香吻。項少龍忽地想起了善柔,若她知道自己去為她去對付這大仇人,必定非常高興了。伊人究竟身在何方呢﹖
赴晚宴時,滕翼才回到營地來,低聲告訴他蒲布和太子丹的尤之已於今早上路去與徐夷亂會合,護行的有百多名烏家精兵團的好手。項少龍把桓齮對高陵君那支叛軍的估計告訴了他,道﹕「看來高陵君並沒有多大作為,到時只要調兩千都騎軍就可把他打個落花流水,這處高陵君和他的親衛便由禁衛對付,只要亂起即平,呂不韋亦無所施其技。實不用出動我們的精兵團,免得暴露了實力。」
滕翼大感意動道﹕「既是如此,不若我領人先一步起程,喫著田單的尾巴追去,不過最好得到儲君的手諭,免得與沿途的駐軍發生誤會。三弟你可以脫身時,才立即趕來好了。」項少龍道﹕「就這麼辦,二哥今晚連夜起程,小心了!」
滕翼哂道﹕「我從不會輕敵大意,放心吧!」兩人又找來荊俊,研究了諸般細節後,才趕往王營赴宴。
剛登上王營的斜道,遇上來找他的禁衛,忙隨之到主營見小盤。小盤正憑幾獨坐,研究著幾上的帛圖。見他進來,招手道﹕「沒人在了,師傅快坐下來。」近日他們很少有兩人相處的機會,項少龍心中湧起溫暖,坐在另一邊道﹕「見儲君這麼奮發有為,微臣心中非常高興哩!」
小盤道﹕「師傅看人的眼光真不會錯,李斯如此,王剪如此,這桓齮亦非常不錯,可以造就。」項少龍低聲道﹕「嫪毒不是都給我們造就了嗎﹖」兩人對視發出會心的微笑。
項少龍奇道﹕「為何儲君會忽然提起王剪呢﹖」小盤道﹕「剛才我問起桓齮有關王剪的情況,才知他把土地向西北擴展了數百里,趕得匈奴狼奔鼠竄,又修築長城,立了這麼多功勞,卻給呂不韋一手壓著,數次申請調回鹹陽,都給呂不韋推擋了。哼!此人一日不除,終是大患。」
項少龍苦口婆心道﹕「儲君最緊要忍一時之氣,若現在對付呂不韋,說不定會給他反咬一口。就算除掉了他,亦難保再無叛亂。上上之計,仍是由他把所有反對勢力清除後,我們才對付他。」小盤皺眉道﹕「只看嫪毒剛坐了內史之位,就要顯露鋒芒,當知此人野心極大,只怕日後難以制伏。由於他與母后關係密切,宮內說不定亦有人會依附於他。」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儲君何不成立一支特別調遣部隊,直接由儲君親自指揮,平時借訓練為名,駐守鹹陽附近,有起事來,儲君一聲號令,他們便可進王城平亂了。」小盤精神大振道﹕「是了,這就是師傅說的甚麼槍桿子出政權了。不過我只信任師傅一個人,但師傅又要主理城防。唉!但這確是最佳方法,就算都騎軍和禁衛軍內,仍有呂不韋的羽翼在其中,遲些還加上嫪毒的奸黨,只有由外地抽調回來的人,才最可靠。那時就算有蒙驁護著呂不韋也不怕了。」
項少龍道﹕「不若就起用桓齮,再輔以王賁,如此就萬無一失了。」小盤一呆道﹕「小賁只得十七歲,不嫌太年輕嗎﹖」
項少龍道﹕「正因桓齮和小賁都那麼年輕,滿腔熱血,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才不會怕了呂不韋。現在我們有徐先和鹿公兩人支持,便藉口高陵君的事,成立這枝應變部隊,那時儲君再把王剪調回來,代替年事已高的蒙驁和王齕,時機一至,就收拾呂不韋。那時所有軍權政權均集中在儲君手上,誰還敢不聽儲君的話呢。」
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憧憬的神色,續道﹕「那時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剪王賁父子,再加上一個桓齮,天下還不是儲君的嗎﹖」小盤奇道﹕「師傅為何不提自己呢﹖」
項少龍伸手輕輕拍了他的龍肩,欷歔嘆道﹕「現在只是一個秦國,就有呂不韋跟高陵君這樣的人在爭權奪利。天下統一後,權力鬥爭只會比現在更加激烈。我只想跟你娘、雅姨、倩公主她們一起在塞外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只是對你仍放不下心來,但當你大權在握時,我便會離開這裡。」小盤劇震道﹕「師傅你怎可以離開我﹖」
項少龍苦澀一笑,壓低聲音道﹕「師傅代表著的是你的過去,只有我離開了,你才可真正與過去的小盤斷絕關係,成為威淩天下,從所未有的第一個始皇帝。你若尊敬我的話,就遵從我這最後的意見。」小盤呆望著他,好一會才喃喃唸了兩遍「始皇帝」,大訝道﹕「為何師傅隨口說出來的名詞,都是含有很深刻的意思呢﹖」
項少龍真情流露道﹕「相信我!日後這天下必是你的了。」小盤凝神想了一會後,道﹕「師傅是否準備去追擊田單呢﹖」
項少龍記起了滕翼今晚便要起程,忙把詳情稟上,小盤自是一口答應。此時昌平君來催駕,晚宴的時間到了。
今趟項少龍比昨晚舒服和自然多了,與昌平君兄弟同席,另一邊還有李斯,居於小盤左方內圍的第五席。紀嫣然等今晚並沒有參宴,昨晚若非朱姬的請求,素喜自然清靜的紀才女,亦不會出席。琴清更是芳蹤渺然,今年還是她首次參與田獵,只不知是為了紀嫣然等人,還是為了小盤或項少龍了。太子丹成了唯一的外賓,居於小盤右手下的首席,接著就是呂不韋和高陵君那兩席了。
高陵君身材頎長,面容有點蒼白,予人於酒色的子弟那種感覺,一對眼睛沒有甚麼神氣,陪著他是兩個幕僚式的中年人,看服飾都該是王族的人。呂不韋不時和身旁的管中邪耳語,出奇地呂娘蓉卻出現席上,還不時偷瞥項少龍。周子桓、魯殘在後席處,另外還有兩個呂府有地位的食客,項少龍均曾見過,一時卻記不起他們的名字。
人數大約與昨夜相若,鹿丹兒、嬴盈等女兒軍在最遠一端的外圍處湊了四席,可見即管是秦廷,亦因她們本身尊貴的身分,默許了女兒軍的存在。只是席中沒有紀嫣然和琴清這兩位絕代佳人,怎也要失色不少。燒好的野味酒菜流水般由禁衛端上幾桌來,空氣中充盈著肉香火熱的味道。為了防止有人在酒食裡下毒,禁衛中有專人負責這方面的保安。
朱姬不時和小盤說話,只不知她是否借此機會與兒子修補出現了裂痕的關係。由於杯盤交錯和談話聲喧天震耳,李斯湊到項少龍耳旁道﹕「儲君對大人引介的桓齮非常滿意,此人的兵法謀略,確是非同凡響,難得他尚如此年青,假以時日,必是我大秦一員猛將。」項少龍大感欣慰,有王剪、紀嫣然和李斯三人同時稱賞此人,桓齮絕不會差到那裡去了。
這正是他對抗呂不韋的長遠辦法,就是起用秦人裡有才能的人,既易於為秦國軍方接受,又隱然形成一個以秦人為骨幹與呂不韋和嫪毒打對台的軍政集團,同時鞏固小盤的君主地位。這時太子丹舉杯向小盤和朱姬祝酒,眾人連忙和應。項少龍放下酒杯時,輪到昌平君傾身過來道﹕「儲君已和我們說了有關叛黨的事,就讓我們兄弟打醒精神,你主外我主內,把叛黨一舉掃平。」項少龍笑道﹕「你這小子弄錯了,是內外都由儲君作主,我們只是聽命行事。」
昌平君一呆道﹕「儲君尚未足十五歲,這樣……」項少龍道﹕「你難道不知儲君乃天生的軍事政治天才嗎﹖不是要由儲君親自提醒你吧﹖」
昌平君乃才智過人之士,聞言會意道﹕「噢!是我一時糊塗了,嘿!來!喝一杯!」昌文君湊過來道﹕「昨晚項兄說贏了管中邪一把,是否我妹子真的…﹖」
昌平君知談的是有關嬴盈的事,點頭坦誠地道﹕「我昨晚確已和令妹成其好事,但日後如何發展,則仍難逆料。田獵後我便要離開鹹陽一段時間,誰都不知在這段日子裡會發生甚麼事。」昌平君斷然道﹕「那不如先定下名分,若管中邪仍敢來逗小妹,我們就可出面幹預了。」
項少龍笑道﹕「嚐過我老項的甜頭後還會琵琶別抱的話,我也認了!假設嬴盈肯答應,那就這麼辦吧!」昌平君兩兄弟大喜,亦是心中感動,明白到項少龍有大半是看在他們的情面上。昌文君最衝動,立時退席往找嬴盈去了。
此時呂不韋忽然起身向太子丹敬酒,同時道﹕「嘗聞貴國劍法專走輕盈險奇的路子,不知可否讓我們見識一下呢﹖」場內立時靜了下來,人人均把目光投向太子丹。項少龍心中一震,知道多次和太子丹接觸的事,已落入呂不韋耳裡。現在他就是藉故公開挫折燕人,好向自己示威。假若自己被迫動手,就更正中他下懷。現在誰能擊敗他項少龍,將立可成為大秦的第一劍手了。
第十二章 晚宴風雲
坐在大夫冷亭和親將徐夷則間的太子丹聞言後卻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神色,微微一笑道﹕「聽說貴府管中邪先生曾大發神威,連敗齊國高手,不知今趟是否又派他出來逞顯威風哩!」像太子丹這類掌握實權的王位繼承人,見慣場面,經慣風浪,明知在這種宴會比武是退縮不得,不但會給人看作膽怯,若是國與國交往時,說不定因示弱而招來亡國大禍。反而勝敗乃兵家常事,輸了雖是顏面無光,卻是人人都可接受的事。
他亦是厲害之極,出口便點明呂不韋想借折辱他燕人立威,好教管中邪露上一手。若呂不韋仍好意思派管中邪下場的話,便可表現出他太子丹料事如神了。若出場的非是管中邪,那呂不韋手下四大高手中,嫪毒算是脫離了他的門戶依附太后而獨立。周子桓昨晚敗於荊俊之手,該不會出場。那剩下來的就只魯殘一人,由於太子丹昨晚看過他的劍路,自可針對之而選派人手應戰。只是寥寥三幾句話,已顯出太子丹絕不簡單。
呂不韋想不到太子丹反應如此敏捷,詞鋒更是厲害。哈哈一笑時,向管中邪打了個眼色,後者會意,也仰天一笑,步出席外場心處,向太子丹施禮謙恭地道﹕「得丹太子如此誇賞,中邪愧不敢當,更豈能不從尊意,請太子派出貴國高手,讓我們一開眼界。」今回輪到太子丹心中叫苦,呂不韋這著連消帶打,反使人感到他原本不是要派管中邪下場,只因太子丹的說話,才惹了他出來。眾人見有比武可看,又可挫折燕人,紛紛叫好。
管中邪的劍術厲害雖已在鹹陽不徑而走,隱有蓋過項少龍之勢。更兼兩箭四鵰的傳奇,直與項少龍的五針同發分庭抗禮。但絕大部分人均未正式見過他與人動手,故均興奮的期待著,好目睹他的武功風範,一時場內鬧哄哄一片,氣氛熱烈。不過只看他比項少龍還要雄偉的身形,不動如山、淵亭嶽峙的氣度,已是先聲奪人。
項少龍忍不住朝遠方的女兒軍望去,只見諸女包括贏盈和鹿丹兒在內,無不忙於交頭接耳,露出顛倒迷醉的神色。心中劇震,明白到若讓管中邪大顯神威,說不定贏盈和鹿丹兒這兩個善變的少女,都會重投入他的懷抱內。自己的腿傷已痊癒了,但應否出戰呢﹖假若敗了,那聲譽上的損失,將是巨大得難以計算的。但若因怕輸而不出場,那心理上的影響將更是嚴重,會使自己生出技不如他的頹喪感覺。
心念電轉時,太子丹裝作欣然的點派了坐於後席的一名劍手下場。此人報上名字叫閻獨。場內立時一陣騷動,顯是因此君大有來頭,非是無名之輩。項少龍禁不住向昌平君詢問,後者興奮地道﹕「此人是燕國最有名氣的三大劍手之一,我們一直不知他隨太子丹來了鹹陽,據說他的燕翔劍快如閃電,可斬殺急飛的燕子,你說多麼厲害。」
項少龍細看這閻獨,身材高挺瘦削,兩鬢太陽穴高鼓,眼神充足,年在二十五六間,算不上英俊,卻是氣度非凡。而他最令人印象深刻處,是他一身黃色勁裝,鼻鉤如鷹,予人一種陰鷙冷酷的感覺。不過管中邪更是奪人眼目,一身雪白的武士服,頭上卻以紅巾綁了個英雄髻,比身材已比常人高的閻獨還要高上半個頭。若說閻獨是嚴陣以待,他便是好整以暇,悠然自得。
他那有若由堅硬的岩石鑿刻出來的奇偉容貌掛著一絲睥睨天下的笑意,難怪贏盈雖先愛上了項少龍,之前仍對他情難自禁。兩人此時均面向小盤和朱姬的主席,請求准許比試。小盤雖不知這次比試暗中針對的是項少龍,卻不想管中邪有趁機發威的機會,但朱姬已在旁催促,無奈下道﹕「兩位比武,乃友好間的切磋交流,點到即止,切勿讓寡人見到傷亡流血的場面。」
兩人下跪接旨,不過誰都知道這類比武用的是真刀真槍,想不傷人,確難辦到。當下有人出來為兩人穿上甲冑,管中邪微笑道﹕「不用甲冑了,閻兄請自便吧!」閻獨只好拒絕了穿甲戴冑,免得影響了身手的靈活度。
兩人這時劍尚未出鞘,在火把光照耀下屹立如山,對峙間立時殺氣瀰漫全場。眾人均屏息靜氣,怕擾亂了兩人的專注。「鏘!」閻獨首先拔出他的燕翔劍,橫胸作勢,大有三軍披靡之慨。但高明如項少龍等卻看得出他是吃不住管中邪的壓迫,才要借拔劍挽回劣勢。那是只有高手對峙才會出現的情況,就像兩軍對壘,只看軍容陣勢和士氣,就可大約測出誰勝誰敗。
管中邪哈哈一笑,左手一拍掛在右腰的劍,才道﹕「管某這把劍名『長擊』,乃出自越國名匠所鑄,劍長五尺四寸,比一般劍長上一尺有多,閻兄莫要輕忽了它的長度哩!」「鏘!」的一聲,長擊刃被右手閃電拔了出來,當眾人的腦海中都留下劍指星空,閃耀輝爍的深刻印象時,已一劍揮出,同時配合步法,搶至閻獨身前七步許處。
項少龍見他以左手拍劍,心中隱隱感到點甚麼,卻無法具體說出來。同時招手喚來鐵衛,著他暗中回營去取墨子劍。此時閻獨的燕翔劍亦如乳燕翔空般,與管中邪硬拚了一記。「噹!」的一聲,兩人同時收劍後退,眈眈虎視對手。
眾人連大氣都不敢透出一口,剛才的一劍只是試探性質,好戲仍在後頭。項少龍見閻獨持劍的手微微抖顫,知他在膂力比拚上吃了暗虧,不過這閻獨的底子已是非常硬朗了,只可惜對手是管中邪。管中邪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笑意,冷喝一聲,再一劍劈去,角度力道似乎和上一劍毫無分別,可是旁觀的人無不感到此劍淩厲無匹,隱含驚天動地的奧理,任誰身當其鋒,都有難以招架的感覺。
閻獨大喝一聲,燕翔劍由內彎出,畫了一道優美的弧線,「鏗!」的一聲,激彈在對方的長擊刃上,竟是後發先至,不愧燕翔之名,但縱是如此,仍被震得退了小半步。管中邪正要搶攻時,閻獨再喝一聲,喳喳喳連退三步,燕翔在對手前不住迅快的畫著小圓,反映著火光,就像一把火燄虛擬出來的劍,全無實體的感覺。如此劍法,確是驚世駭俗,眾人不由打破止水般的靜默,爆出如雷采聲。
管中邪想不到對方劍法精微至此,封死了所有進路,大振雄心,一聲長嘯,劍勢略收,再化作長虹,分中猛劈,劍吟之聲,破空而起,只是其勢,已可使三軍辟易。而他則威武如天兵神將,令人生出永不能把他擊敗的感覺。那種感覺是如此強烈,連閻獨亦不例外,氣勢頓時減弱了兩分。金鐵交鳴聲連串響起,接著兩人倏地分了開來,劍招快如閃電,大部分人都看不真切,更遑論分個誰勝誰敗了。
「鏘!」的一聲,管中邪劍回鞘內,但仍目注對手,劍鋒像長了眼睛的毒蛇般回到鞘內那窄小的巢穴裡,看得眾人瞪目結舌。贏盈等更是為他吶喊得力竭聲嘶。閻獨的燕翔劍仍遙指對方,但臉色轉白,額角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陣搖晃後,劍撐地上,顯是因用力過度而虛脫。然後他額頭打橫現出一道整齊清楚的血痕,傷的只是表皮,雖然是管中邪劍下留情,但傷的是這位置,恐怕以後都會留下代表奇恥大辱的標記了。
管中邪抱拳道﹕「承讓了!」當下有人奔出來把眼含怨毒的閻獨扶走了。在眾人喝采聲中,管中邪分別向小盤和太子丹致禮。太子丹和冷亭仍是神態從容,但徐夷亂和其他人都臉露憤慨,顯是怪管中邪這一劍太不留餘地了。呂不韋大笑道﹕「中邪你違反了儲君吩咐,劍下見血,理該罰你一杯。」今趟連太子丹和冷亭都臉露不愉之色,呂不韋實在欺人太甚了。
坐在呂不韋下席的蔡澤道﹕「中邪的劍法把我們的興頭都引出來了,不知昨晚大展神威的荊副統領何在,可否讓我們看看誰高誰低。」管中邪這時接過手下奉上的酒盃,先向小盤和朱姬致敬,再向四方舉杯敬酒,眾人紛紛舉杯和他對飲。項少龍這時更無疑問知道呂不韋是在針對他。
照他猜想,呂不韋一向均認為小盤對自己另眼相看,皆因小孩崇拜英雄的心理,所以希望在自己「死前」當眾折辱他項少龍,好把小盤崇拜的目標移到管中邪身上去。蔡澤這一開聲,他再難保持緘默,淡淡道﹕「副統領有任務在身,未能出席,要教蔡大人失望了。」蔡澤早有定計,介面道﹕「昨晚不是有位桓齮連勝三場嗎﹖就讓我們再看他的本領吧!」依附呂不韋者立時起哄,支持這建議,那即是說大部分人都在推波助瀾。
昌平君亦看出不妥,湊到項少龍耳旁道﹕「他們在針對你呢!哼!」項少龍知道這一戰避無可避,他絕不能教桓齮出戰,若給管中邪以辣手毀了他,不但對不起王剪,也使小盤建立快速調遣部隊的好夢成空。而且就算桓齮沒有大礙的傷勢,亦會使他辛苦建立出來的聲譽,被毀於今夜。順眼往贏盈諸女望去,見她們無不對管中邪目露癡迷之色,知道若再不出手,不但贏盈會投向管中邪,連荊俊都要失去鹿丹兒。
想深一層,假如自己又推說桓齮有任務,那以後呂不韋的人都可振振有詞說他項少龍怕了管中邪了。不由往小盤望去,後者正向他射出期待的眼神。項少龍心內豪情奮起,一聲長笑,站了起來,悠然道﹕「管大人既這麼有興致,讓我來陪你玩上兩招吧!」全場先是忽然靜至落針可聞,只有火把燒得啪作響,然後歡聲狂起,采聲不絕。管中邪含笑看著他道﹕「項大人切勿不顧腿傷,強行出手,否則末將怎擔當得起。」
太后朱姬亦出言道﹕「少龍萬勿勉強!」項少龍解下血浪,交給來到後方的烏舒,再接過墨子劍,湧起無可匹敵的鬥志,暗忖遲早要與此人見個真章,不如就在今晚比劃。微微一笑道﹕「若管大人可令我傷口復裂,就算我輸了吧!」眾人見他說來霸氣迫人,均鼓掌叫好,情緒熱烈。項少龍和太子丹、冷亭交換了個眼色後,來到場心與管中邪並肩而立,朝小盤叩禮。
小盤視項少龍的劍法有若神明,毫不擔心地欣然道﹕「刀劍無眼,兩位卿家小心了。」項少龍心中明白,小盤是要自己把他殺了。心中一動,想到了致勝的訣竅。管中邪是以為自己必死,所以怎都不肯與自己同歸於盡,只是這點,已可教他吃個大虧了。而另一優點,就是自己看過管中邪的出手,而對方則對他的劍法一無所知,極其量都是由別人口中聽來,假設自己能把墨子劍法融無地使出來,必教他大為頭痛。想到這裡,已有定計。
兩人分了開來,在全場默注下,淩厲的眼神緊鎖交擊。決戰一觸即發。這時場邊來了很多聞風而至的人,擠得外圍水洩不通,盛況空前。紀嫣然諸女由於烏舒回營取墨子劍,大吃一驚下匆匆趕至,到了昌平君那席處擠坐著,琴清也來了,加入了她們那席去,人人的心都懸到了半天高。朱姬雖不擔心管中邪會傷害項少龍,但仍是花容慘淡,差點不敢看下去。
管中邪謙虛地道﹕「能與項大人一較高下,實是管中邪平生快事。」項少龍從容道﹕「未知管大人今趟會否使出看家的左手劍法呢﹖」
此語一出,登時全場譁然。誰想得到管中邪多次與高手對招,仍沒有使出真實本領。管中邪首次臉色微變,乾笑道﹕「項大人的眼力確是非凡。」項少龍要的就是他這剎那的震駭,那會放過,托在肩上的墨子劍彈上半空,一聲看劍,劍隨人走,借墨子劍重量之利,朝管中邪面門電射而去。
「鏘!」管中邪果以左手拔劍,沉腰坐馬,閃電般挑上墨子劍。項少龍不進反退,施出了墨氏補遺三大殺招之一的「以守為攻」,木劍吞吐無定,管中邪見他似攻非攻,似守非守,更兼剛才心神被他所分,一時間生出無從下手之感,不由地後撤兩步,回復劍鋒相持之勢。
眾人見項少龍高手出招,果是不同凡響,登時獻上一陣采聲。項少龍此時進入墨氏心法裡,把勝敗生死拋諸腦後,心中一片澄明,對敵人的動靜全無半點遺漏。眾人見兩人均是威風凜凜,狀若天神,大感緊張刺激。贏盈等初睹項少龍驚人的身手,都目瞪口呆,心醉不已,尤其贏盈,此刻已把管中邪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管中邪感到對方的氣勢和信心不住增長,嘴角裡竟逸出一絲笑意,冷喝一聲,似拙實巧的一劍擊出。這一主動出擊,各人立時看出他的左手劍確是優於右手。首先他無論頭手腰腿都配合得完整一致,不可分割,雖是左手出劍,但你卻可感到他是用整個身體去完成這動作,並不僅是手臂的移動。那種整體力道的感覺固是驚人,但最使人心寒就是他這一劍明明快如雷奔電掣,偏偏有種清楚分明的樸拙,使你可以把握到劍鋒的意圖,還要生出欲避無從的頹喪感。
如此劍法,確到了劍道大成之境,寓快於慢,拙中藏巧。人人都在為項少龍擔心時,項少龍劍交左手,臉容有如不波古井,墨子劍天衣無縫地斜劈在管中邪離劍鋒三寸許處。這正是項少龍高明之處,憑著堅如鋼石的重木劍,他已堪堪抵銷了管中邪較他略為優勝的膂力,而刻下所取劈擊點,更是對方力道薄弱之處,登時把管中邪的長擊刃盪了開去。
管中邪首先想不到項少龍會改用左手劍,以致原先想好的後著全派不上用場,更想不到木劍的力道如此沉雄凝聚,吃了一驚時,項少龍一連三劍,唰唰唰的連續劈至。管中邪腳步不移,穩守中門,招招強封硬架,仗著驚人的體力和速度,抵消項少龍狂風暴雨般的淩厲劍法。眾人看得如醉如癡、狂呼亂喊,都不知為那一方打氣助威,場面激昂熾熱。劍來劍往,響聲不絕。三劍後又再來七劍,壓迫得觀者都透不過氣來時,兩人分了開來,再成對峙之局。
項少龍固是須要時間回氣,管中邪何嘗不是給重木劍擊得氣浮意躁,不敢冒進。項少龍不由心中佩服。他曾和囂魏牟交手,一向又慣與膂力驚人的滕翼對打練習,所以應付起像管中邪這類體魄過人之士,分外有心得,剛才他已利用物理學上的原理,以拋物線和螺旋的方式融入劍勢去,仍不能把管中邪迫退半步,可知對方的防守是如何無懈可擊,力驚人至何等地步,尤可慮者自己是趁對方落在下風時乘勢強攻,猶未能破他劍局,只是這點,自己便難有勝望了。
不過這只是指在一般情況下而言,戰果往往決定於心理因素和策略,而他卻是這方面的高手。管中邪亦被他攻得心驚膽震,一向以來,他的劍法都以攻為主,但剛才那十劍,卻只能苦守,在他確是破題兒第一遭遇到的事。全場一片肅然,靜待這兩大頂尖高手第二輪的交鋒。
管中邪比項少龍快了一線回復過來,長擊刃先往下潛,身隨劍去,斜標往上,挑向項少龍的心窩。橫劍挺立,穩如山嶽的項少龍,一聲長嘯,竟看也不看挑來之劍,側身進步,一劍朝管中邪額頭閃電劈下。
場中登時驚呼四起。項少龍是有苦自己知,他剛才與管中邪一輪硬拚,尚未回過氣來,若強行封格,必給對手這蓄滿勢道的一招震退,那時對方展開劍勢,要再作扳平就難比登天了。但這一劈卻非是魯莽之舉,要知他先側身避開要害,而對方要改變劍勢更須有剎那空間,就是這緩衝,他的墨子劍將可先一線劈中對方,自己雖仍不免重傷,但對方必一命嗚呼,再無別的結果。
管中邪還是首次遇上這種以命博命的打法,正如項少龍所料,他怎肯為一個死人犧牲自己,忙迴劍上格。「噹!」一的聲,響徹全場。項少龍渾身吃奶之力,再加上墨子劍的重量,全由管中邪消受了。這巨漢全身一震,吃不住力道的衝擊,終退了一步。
項少龍抓到了這個機會,那肯放過,使出一直深藏不露的三大殺招最淩厲的「攻守兼資」,突然劍光大盛,奇奧變化,長江大河般往管中邪攻去。管中邪見他一招之中,含蘊著無窮變化,長嘯一聲,全力反擊。旁觀諸人,由小盤而至侍衛兵卒,無不高聲吶喊,聲如潮湧。項少龍殺得性起,把墨子劍法也忘了,招招有若羚羊掛角,無可尋,他的身體有如虎豹,既靈動如神,又是彈躍快速,更無一招不是以命博命,狠辣至極。
管中邪雖不情願,腳下仍是騰騰直退。到退了七步時,才因項少龍力道稍竭,憑著一套有如織女穿梭,細膩綿密的手法把下風之局扳回來,堪好擋著項少龍的攻勢。項少龍再劈一刀,倏地退後,意態悠閒地把木劍扛在肩上。管中邪鬆了一口氣,當然不敢冒進了。兩人再成對峙之勢。
呂不韋難掩臉上驚容的站了起來,高聲道﹕「停戰!」一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身上去。
《尋秦記》卷十四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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