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秦記全本第二十四卷 7-12章
第七章 稷下劍會
蘭宮媛在鳳菲面前立誓絕不用齊雨盜來的曲譜,同時表明心跡將隨項少龍退隱。待她離開後,鳳菲忍不住醋意地調侃道:「項郎手段真高,連蘭宮媛這騷蹄子都死心塌地從良跟妳。看來晚上你與石素芳見面後,我們三人就該姊妹相稱,在鹹陽重聚了。」項少龍正與她步返主樓,聞言失笑道:「我哪來這麼大能耐?淑貞的狀況如何?」
鳳菲傲然道:「鳳菲調教出來的,會差到哪裡去?不要岔開話題,你是怎樣搭上她的?」項少龍苦笑道:「不要用『搭上』這麼難聽的字眼好嗎!我只是去赴解子元的約,正好遇到人家說要來向妳賠罪,難道我說不行嗎?途中她才跟我說起那些緣由。看妳剛才的樣子,對她比親姊妹還親熱,掉轉頭就這樣說人家。」
鳳菲掩嘴嬌笑道:「女人妒忌起來就是這個樣子,還好你有先對鳳菲允諾,否則就和你沒完沒了。」這時剛扺主樓台階下,項少龍欲要離去,鳳菲扯著他衣袖,把他拉進樓內,轉身投入他懷裡,膩聲道:「項郎今晚再到鳳菲這兒好嗎?」
項少龍滿懷軟玉溫香,卻又矛盾萬分。晚上與石素芳這紅粉知己見面,雖說倆人至今僅是柏拉圖式的心靈交流,尚未到達男歡女愛的心思,但自己確實對這冰霜美女深深期盼憧憬。如果石素芳願意與他攜手登榻,他怎麼也不可能拒絕的。
鳳菲仰起絕世玉容,嬌嗔道:「不敢回答嗎?,你的反應已告訴人家,原來石素芳真的也傾心於你!」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我與她之間若有情似無意,誰知道會是甚麼樣的發展呢?」
鳳菲媚然一笑道:「若有情似無意,形容得真是貼切!光是這句話,就讓鳳菲嫉妒不已了。」項少龍笑笑道:「我們之前不也是這般情境嗎?當時的心情還更曖昧呢!」
鳳菲聞言呆了一呆,抱住他不依地道:「既是如此,你晚上還要讓人家空等嗎?」項少龍心中一動,笑道:「不若妳先睡,等我回來就直接過來妳這,抱著妳就算不做甚麼也夠我銷魂了。」
鳳菲緊摟著他,撒嬌地道:「好吧!你愛怎樣,人家就怎樣吧。鳳菲跟了你,就只有認命了。」項少龍深深地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與信任。憑她的色藝,天下男人誰不拜倒裙下,卻甘心情願地跟隨自己,真是最難消受美人恩。
百般安慰,待鳳菲「回復正常」,他才溜回房去,只休息得片晌,仲孫玄華又來找他。在東廂坐下,仲孫玄華道:「上將軍可知呂不韋來找過我們?」項少龍知他回去與乃父和手下謀臣商議後,推斷出自己再不信任他,故來作補救。可是他當然仍不會說出與郭開、李園等人的關係。微微一笑道:「就算眼睛看不到,但也可以想見。呂不韋甚麼手段我項少龍未見過,加上韓竭是你師兄弟。是了!他現在和你究竟是甚麼關係?」
仲孫玄華給他奇兵突出的問題戳在要害處,登時陣腳大亂,支吾道:「玄華也說不上來,說到底仍算有點交情。」項少龍淡淡道:「韓竭該比呂不韋更想殺我,因為呂不韋還以為有把柄在他手上,可以害得我身敗名裂,韓竭則是對我嫉忌得瘋了,瘋子做事自然沒有分寸。」
仲孫玄華也非蠢人,早已想到鳳菲之前的真正情人是韓竭,否則為何常會知悉關於鳳菲的消息。一時臉色立變,垂首以掩飾,眼望地下沉聲道:「上將軍決定甚麼時候走呢?」項少龍心中好笑,知道自己巧施手段,弄得他兩父子彷徨無主,正容道:「我細想之後,還是正式向你們大王和二王子辭行,再請他們派出兵員保護,大大方方的回秦,勝過鬼鬼祟崇的,徒然惹人話柄。」
仲孫玄華點頭道:「玄華絕對同意,上將軍可以託解大人傳達話,保證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只這幾句話,便知仲孫龍父子權衡利害後,再不敢涉入害他的陰謀裏。假若他是由齊王室派人護送離開,那李園或呂不韋兩方人馬,都難再指使他們動手。而齊人儘管心裡明明千百個想殺他的理由,但若在他們保護下出了事,小盤必定傾盡全力攻齊,到時誰敢幫他們?所以必定會全力護送他安然回秦,之後就算被暗殺下毒也不甘他們的事了。而這對鳳菲來說也是很好的安排,不虞被仲孫龍或呂不韋暗施手段。
項少龍心想真要好好解決這問題,以免鳳菲牽腸掛肚。仲係玄華又皺眉道:「剛才閔廷章來見我,說上將軍答應了參加明天舉行的劍會,我已一力把這種無聊的事壓著,為何上將軍反會答應他?」項少龍失笑道:「誰答應過他?我只是敷衍說到時再看看吧!」
仲孫玄華憤然道:「這小子真可惡,連我都不怕了,定要給他點顏色看。」項少龍道:「放心吧!我怎會去呢?」
仲孫玄華道:「去也無妨,誰敢惹上將軍,首先要過得我這一關。玄華會警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那個令上將軍不高興,就等若令我仲孫玄華不高興。」項少龍知他因先前失策,所以現在故意討好自己。隨口道:「明天再說吧!」
仲孫玄華道:「今晚……」項少龍截斷他道:「我今晚已有約,何況這幾天也沒空夜遊,否則那有精神應付令師的聖劍?」仲孫玄華清楚感到項少龍再不若以前般對他親切信任,知道呂不韋一事在他們間投下了陰影。無奈下怏怏去了。
項少龍細心思量後,遣人去把解子元請來,開門見山道:「小弟有一事請解兄幫忙。」解子元欣然道:「甚麼事都包在我身上,項兄請直言。」項少龍坦然將情況說出來,以免因不清楚而出現不必要的意外。只瞞了仲孫龍父子暗中與李園等勾結一事,只暗示三晉和楚人都不可靠,密謀令秦、齊交惡。
解子元聽得籲出一口涼氣道:「仲孫龍難道不知大王和二王子心意嗎?誰都該知呂不韋將來沒甚麼好結果的。」項少龍提醒他道:「你表面須裝作若無其事,知會二王子屆時請他促成貴國護送我與鳳菲、董淑貞她們回到鹹陽。」
解子元拍胸膛答應道:「這事包在小弟身上。項兄決鬥之日,我就請二王子把她們接進王宮暫住,讓她們隨項兄返抵咸陽。」接著露出依依惜別之情歎道:「沒有了項兄,日子過得就不能似刻下那麼多姿多采了。」
項少龍笑道:「是怕不可以去胡混嗎?」解子元老臉微紅道:「內人對小弟的管束已鬆了很多,希望項兄走後都是如此,那樣就謝天謝地了。」兩人談笑一會,解子元才離去。
項少龍又找來董淑貞說話,交待後,董淑貞兩眼紅起來,惶然道:「現在我們都擔心你後晚與曹秋道的比劍呢。」項少龍明白她感到自己像在吩咐後事般,對她們的將來作出安排,故生出不祥之感,幸好自己從沒感到會命喪於曹秋道之手。笑著安慰她道:「人總是要面對不同的挑戰,現在妳只須專心練好歌舞,將來到鹹陽再表演給我看好了。」董淑貞感激的撲入他懷裏。
抱著她動人的肉體,項少龍首次感受到兩人間沒有男女的性慾在作怪,有的只是一種超越了男女愛慾的高尚情操。若非自己把持得定,現下就休想享受到這種曼妙的感覺。心中不由得湧起強烈的鬥志,為人為己,他都要奮戰到底,絕不能放棄或屈服。
這晚歌舞團上下聚在大廳舉行預祝宴,人人表現得意氣昂揚,非像以前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情況。席間項少龍宣佈正式邀請由董淑貞繼承的歌舞團到鹹陽表演,所有費用自然由他烏家負責,眾人更是雀躍。鳳菲也像個沒事人似的與眾同樂。有了項少龍的支持,等若多了個可信賴的大靠山。對歌舞團的發展更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唯一的陰影就是項少龍後天與曹秋道的比武,不過當然沒有人敢提起此事。
很多人都醉倒了,包括鳳菲在內。項少龍卻滴酒不沾,將鳳菲送回房後,獨自一人出門去找石素芳。
到了石素芳下榻之處,剛好遇到金老大,讓他帶著去見石素芳。石素芳披著斗篷,幽靈般站在一角,默默的看著她的團友在進行各種活動,似乎她與其他人全無半點關係,也沒有人敢來打擾她的寧靜。
金老大在項少龍耳旁道:「這女兒自少就性格孤僻,但她的天分,卻不作第二人想。她甚麼都不看在眼內,卻甚麼都一學就會,而且比任何人好。生平只佩服鳳菲一個人。」
項少龍暗忖看來她連紀才女都不放在眼內,否則為何不見她去拜訪嫣然。金老大領著項少龍來到石素芳側,低喚道:「素芳!素芳!上將軍來探望你哩!」聽到上將軍一詞,石素芳嬌軀微顫,空洞的秀眸回復了平時的神采,別轉俏臉,往項少龍瞧來。
這時團內諸女與上下人等均停止原先的活動,好奇地盯著項少龍,要金老大揮手作勢,才不情願地繼續補妝的補妝,調理樂器的調理樂器。金老大拍拍項少龍道:「你們談談吧!」石素芳顯然厭惡人人都不斷偷偷朝他們張望,輕輕道:「上將軍請隨素芳來!」
石素芳帶他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小樓,兩人席地坐下。遠處雖是鬧哄哄一片,還不時響起樂器調試的音符,但這裏卻是個封閉和寧洽的小天地。石素芳淒迷的美目緩緩凝視著項少龍,瞬間兩人交會了千言萬語,項少龍深刻感受到她身在亂世,雖以歌舞娛人。卻夢想著有一天能避居塵世,過著清閒淡然的日子,好安靜思索人生與天地間的所有事物。如果她身在二十一世紀,該會是個超然的哲學家或是作家,提出學說與著作讓世人明心見性,發現真正的自我。但此時,她只能是一個色藝傲人的名姬,大家都只注意她的美貌與歌舞,只有他才瞭解到她心中真正的理想。
石素芳眼眸中閃起一層薄霧,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上將軍歡喜孤獨嗎?」項少龍心神仍沉浸在倆人的內心世界中,回答道:「人都是孤獨的,只有一個人獨處時,才會看到真正的自己,也才會去想到許多更深層的事情。」
石素芳幽幽道:「想那些事呢?」項少龍道:「沒有一定,看當時心情,想到甚麼就是甚麼。」
石素芳點頭道:「上將軍是素芳生平所見的男人中,最坦誠而不偽飾的人。其他人總愛吹噓自己的了得,惟恐素芳不覺得他們偉大,真要令人嘔心。」兩人目光再次相對,石素芳以令他心顫的眼神望著他道:「鹹陽之會,素芳生平首次感覺與一個人初相見卻如相識一生般。那時素芳就想,上將軍必然非是普通人,也是素芳可傾吐心事的人。及至這次臨淄再見,素芳感覺更強烈,這才忍不住邀上將軍一會。」
項少龍心情震盪不已,忍不住道:「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這是不是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呢?」石素芳目露訝色道:「靈犀是甚麼??項少龍連忙解釋腦中所知有限的典故,簡單說給她聽。
石素芳眼睛泛出好奇的神采,以罕有的興奮語氣道:「犀角竟有此等功用?為何未見於任何典籍?上將軍又如何知曉?為何只有我與上將軍之間會有這麼特別的感覺??
項少龍給她突如其來連珠炮的問題,弄得一個頭兩個大,只好絞盡腦汁地解釋道:「其實每個人的思考都會形成一種腦波,就像聲音一樣會發散出去。而每個人的腦波都不相同,就像不同聲音一樣,所以我們不會知道別人在想甚麼。但當兩個人的腦波都一樣時,就像兩個相同的聲音遇到一起時,產生特殊的共鳴。我們應該就是這茫茫人海中,兩個能產生共鳴的知音。?
石素芳聽的目眩神迷,露出心嚮往之的神情,柔聲道:「素芳原本唯一的願望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安排得簡單一些,不會牽涉那麼多的人和事。唉!大多數的人和事都像浮光掠影,既流於浮面又沒有意義。真希望可以變成一棵樹,獨自在原野裏默默生長,需要的只是陽光、雨水和泥土。但如今聽到上將軍這許多新奇又吸引人的事物,素芳感覺像是開啟了一扇門,眼前盡是無數帶我去發掘的寶藏,而這扇門正是上將軍為素芳開啟的!」
項少龍見石素芳整個人彷彿枯樹遇到甘霖一般,綻放出無限生機,連忙道:「相信我!這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事物還沒被發現,也有太多的學術思想還沒被提出。天下不是只有這七國,在極北之地還有更遼闊的大地,在陸地盡頭還有更浩瀚的大海,而你眼前這一片星空,每一顆閃亮的星星都擁有無限的生命,窮盡我們一生都無法看透的!?
石素芳聽的呆若木雞,心神隨著他的話語飄向遙遠的天際,不發一語。良久之後,才緩緩回過神來,眼神放光,顫抖的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項少龍用力的點頭,忘情地握住她的一雙玉手,以堅定無比的口氣道:「待秦國儲君即位後,我就會遠避塞外。到時我可以帶你一起去看遍你所未見過的景色,更會告訴你所有我所知道的事情!?
石素芳露出了從未在她臉上出現的燦爛笑容,就像雪地中綻放的一朵蘭花般讓人迷醉。一對纖纖玉手回握住項少龍的雙手,顫聲道:「素芳終於找到生命的意義,原來世界並不是我想得這般無趣。這次表演後,素芳即宣佈退隱,隨上將軍天涯海角,望上將軍不予嫌棄。?
項少龍情動不已,緊擁住這已融化在他懷裡的冰霜佳人,深深地吻著她的香唇。這一刻,倆人的心靈與肉體已徹徹底底的合而為一,相互之間再無任何隔閡,心中都是滿滿的對方,直至永遠。
項少龍帶著興奮不已的心情回來後,連忙先到後園練刀。他感到自己在刀道上的修養又有了突破的進步。這應是被石素芳引發出的豪情壯志與曹秋道強大實力激發出來的。和這威震天下的一代劍術大宗師交過手後,使他窺見了武道上以前難以想像的境界,精神和劍術渾成一體所營造出來的氣勢,予人的壓力比靠兇悍或拚死力之輩不知高強了多少倍。而石素芳則引發出他的強大信心,自己擁有比曹秋道多了兩千多年的知識與經驗,絕對能找出制勝之道。
項少龍以往之能勝過一般劍手,除了體魄和氣力外,主要是因懂了墨氏劍的心法,故能在對陣時保持絕對的冷靜,發揮出劍法的精華。曹秋道進一步啟發了他從鬥志、信心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精神力量合營出來的氣勢,而石素芳讓他觸發了更高的信心,自己跨越時空而來所擁有的超時代知識,必能成為勝敗的關鍵因素。
是晚他靜坐了大半個時辰才到鳳菲的閨房,親了親睡眼矇矓的鳳菲,便抱著她暖熱的嬌軀沉沉入睡,一覺睡至天光,醒來時精足神滿,只感到連老虎都可赤手應付,起來便到園裏熱身練功。他想起日前一刀克敵,殺得麻承甲棄刃而逃,除了時間拿捏得準確外,主要是因被蘭宮媛引發出全身電流,貫注於四肢百骸及刀身,反應能力倍增,加上用兩手握刀,學足東洋刀的運劍方式,使力度倍增,更因電流隨刀傳導至麻承甲身上,使麻承甲右手瞬間受刺激麻痺,握刀不穩,這才一刀慘敗。心中一動,暗忖這絕對是應付曹秋道的妙法。但何時運用,怎樣運用,卻是關鍵所在。
任曹秋道三頭六臂,絕難長時間抵擋自己以運用全身肌肉灌注於雙手的力道,配合百戰刀的砍劈優勢,加上適時的電流傳導刺激,至少可立於不敗之地。如能運用好天時地利,取勝亦非不可能之事。超越兩千多年的知識與經驗,確實是他最大的利器。暗暗感激肖月潭這良師益友,早前的消沉、逃避心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均安排妥當,明晚無牽無掛的和曹秋道這當代劍聖決鬥後,他就可以攜美返咸陽與妻兒相會。在強敵的壓迫下,項少龍在練功中感到把生命的潛力發揮出來,每劈出一刀,生命都似攀上某一個高峰,這感覺是前所未有的。他忽似陷身在萬軍衝殺的戰陣中,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倒
下,周良慘死眼前,鷹王撲敵為主報仇,心中充滿慘烈憤怒之氣。又憶起好朋友因立埸不同,一一將他出賣背棄。只感人事變遷,惟有手中百戰刀與身邊美女才是永恆。虛劈一刀,天地似若靜止不前。
善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今天不比了!好小子愈來愈厲害呢。」項少龍回刀入鞘,來到善柔身旁,笑道:「柔大姐也會害怕嗎?」
善柔一肘打在他腰脅處,痛得他慘哼一聲,哂道:「去見你的大頭鬼,外面閔廷章等正在恭候大駕,要送你這小子到稷下宮參加劍會,否則看本姑娘怎樣把你打回鹹陽去。」項少龍撫著痛處皺眉道:「麻煩妳告訴他們,我今天要閉門在家,養精蓄銳……」
善柔截斷他道:「不准退縮,本姑娘剛在興頭上,很想撩人打架,你就做我的跟班去湊熱鬧好了。」項少龍呆了一呆時,早給她扯得蹌踉去了。
五百多名稷下劍手表演開場的「禮劍」儀式。他們的動作劃一整齊,漂亮好看。項少龍坐在學宮正廣場的上賓席處,右面是呂不韋,左邊則是田單,他身旁是田健,善柔則不知鑽到哪裏去。臨淄的達官貴人、公卿大臣全體出席,情況非常隆重。來趁熱鬧的武士和平民百姓,則密密麻麻圍在廣場四周,少說也有三、四千人。
禮劍完畢,鼓樂聲中,田健意氣飛揚的代表齊襄王宣讀了訓勉的話,身為稷下導師的仲孫玄華在十多名導師級劍手簇擁下,下場考較劍手騎射各方面的技藝,閔廷章也是導師之一,頗為神氣。田單旁邊的是解子元,隔著田單向他打個眼色,表示所託之事經已辦妥。
正和田健說話的呂不韋湊過來道:「明大黃昏時,我來送少龍到稷下官吧!事關我大秦的榮耀,是必須隆重其事的。」項少龍暗忖你由前門來,我就由後門走,看你到時怎下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豈知田健聽到,插入道:「該由我和仲父一起接上將軍以壯行色才對。」項少龍心中叫
苦,無奈下只好答應。
另一邊的田單笑道:「大小姐該到了宮裏,為今晚的盛典預備哩!」項少龍心中好笑,知道他是找話來說,應了一聲,目光落到埸中,剛巧一名武士射出的箭命中二百步外箭把的紅心,惹起一陣喝采聲。比起秦國田獵的氣氛,稷下劍會遜色多了,可見齊人武風及不上秦國。
這時有人走到田單身旁,低聲向他說了幾句話。那人去後,田單笑向呂不韋道:「有人對仲父的上蔡第一劍手的劍法很感興趣,不知仲父有沒有意思讓許商下場玩玩?」項少龍心中一動,猜到是齊雨弄鬼,希望挫折情敵的威風。他雖然心知肚明,無論是齊雨或許商,若以為能令這美女愛上他們,恐怕都要失望。不過許商乃管中邪級數的高手,即使仲孫玄華或閔廷章下場,怕也不能討得好去。
呂不韋呆了一呆,道:「放著上將軍這大行家在這裏,稷下諸君們怎會退而求其次呢?」田健正容道:「父王剛下嚴令,無論在上將軍與曹公比試切磋的前後,均不准任何人挑戰上將軍,麻承甲已因此被責。」呂不韋「呵呵」一笑,以掩飾心中的尷尬和不安。田單的臉色也不好看,因為麻承甲的事他要負上點責任。
項少龍心想這才像樣,更猜到有田健在其中出力。故意道:「定是齊雨兄想和許統領玩玩哩!」呂不韋和田單心知是項少龍聞得兩人爭風吃醋的事,表情都不自然起來。
呂不韋待要發言時,埸上忽然爆起一陣熱烈的采聲。眾人目光投往場心時,項少龍、田單和解子元同時變色。善柔昂然出現場中處,嬌叱道:「較技的時間到了,善柔請田邦指教。」田單劇震一下,知道善柔恃著夫君解子元聲勢日增,欺上門來,要拿自己的寶貝兒子作報仇對象。田邦的劍術雖不錯,但比起善柔這曹秋道的關門得意弟子,則只有待宰的分兒。但若田邦怯戰不出,那他以後都休想再抬起頭來做人。尤其對方到底只是女流之輩,情況就更嚴竣。
仲孫玄華等負責主持劍會的大弟子,都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場面。坐在高臺後排的田邦立即臉如死灰。換了挑戰的是普通稷下劍士,他大可派人出場,但對方是堂堂解夫人,又是指名挑戰,他只能親自上場。
田健「呵呵」笑道:「柔夫人確是豪勇更勝男兒呢!」他這麼開腔一說,更沒人敢反對。田邦正要站起來,旁邊的旦楚扯著他,自己長身而起,冷然道:「柔夫人既然這麼有興致,不若讓旦楚先陪柔夫人玩一場吧!」
這次輪到解子元和項少龍一起色變。善柔終是生過兩個孩子,體力及不上以前,對著旦楚這第一流的高手,說不定會吃大虧。項少龍別無選擇,在善柔答應前,大笑道:「我也手癢了,柔夫人就把這場讓給小弟吧!」全場立時爆起震耳欲聾的喝采聲,把善柔不依的抗議聲音全蓋過去。
第八章 告別香吻
旦楚在原位肅立不動,沒有半點下場的意思,項少龍也安坐席位裏,眾人叫得聲嘶力竭,見到這奇怪情況,終於逐漸收止喝采叫好的聲音,以至完全靜止下來。項少龍與場中氣鼓鼓的善柔對視,露出微笑。他在揚聲之初,便猜到旦楚不會應戰。旦楚犯不著冒這個險,沒有蓋世神兵百戰寶刀前的項少龍,已是那麼厲害。現在的項少龍一刀便令麻承甲一敗塗地,更使旦楚沒有把握。放著明天就有曹秋道親手對付項少龍,他這個險怎值得冒?
果然旦楚致禮道:「大王頒下嚴旨,除曹公外,不准任何人與上將軍比武,末將怎敢造次?」旁觀群眾立時傳來一陣失望的噓聲。坐在田健另一邊的仲孫龍站起來大喝道:「大王之旨,誰敢不從!」群眾立即靜下來,令人對仲孫龍的「權威」生出異樣的感覺。
善柔得意地道:「那旦將軍就落場施展身手吧!」旦楚求援地望向田健。田健明白他進退兩難,笑道:「柔夫人劍法厲害,臨淄無人不曉,旦將軍剛才是一時情急下罷了。現在得上將軍提供了緩衝之機,怎可再下場,此戰作罷好了。」這番話總算得體,暗示田邦非是善柔的對手,給足善
柔面子。
善柔知道這未來的齊主開了金口,怎都打不成的了。狠狠瞪了項少龍一眼,失望回座。項少龍心知善柔不會放過他,卻一點不擔心,給善柔打打罵罵,正是人生樂事。解子元向他投來感激的眼色。
劍會繼續進行,雖有比武,但眾人總覺不是味兒,在午時前,匆匆收場,挑戰許商一事也不了了之。項少龍與田健、田單、呂不韋等在稷下官共進午膳,項少龍忍不住覷隙問仲孫玄華道:「為何其他各國使節一個不見,玄華兄沒邀請他們嗎?」仲孫玄華扮作老友狀,神秘兮兮的答他道:
「前兩天大王和各國使臣晤面,大家各持己見,鬧得很不愉快。所以今天他們都避不出席,否則會更熱鬧一點。」
這麼說,項少龍醒悟到談的必是有關合縱抗秦的事,而齊國仍堅持過往策略,跟東方諸國當然談不攏了。想起自己是擊潰兩趟合縱大軍的人,第一次是暗施橫手,放魏增回國,惹起魏王封信陵君的疑忌,強行把他從戰場調回來,弄至群龍無首。第二趟則是親自領軍大敗合縱軍於進軍鹹陽的途中,使合縱軍功敗垂成。在東方五國的人眼中,自己可算是罪大惡極。難怪李園等老朋友要倒戈來對付他項少龍。
席間,項少龍乘機向田健說出鳳菲今晚乃她歸隱前最後一場告別演出,希望他能當眾宣佈此事。田健道:「父王最欣賞大小姐的演出,不若由他宣佈更佳。」項少龍道:「這就更好哩!今晚末將道賀後,便要回去休息,以應付明晚之戰,請二王子給我先向大王代致謝忱。」
田健表示明白,答應他的請求。項少龍趁機告退溜了。回到聽松院,歌舞團已全體移師王宮,只剩下幾個看門的婢僕,靜悄冷清。項少龍正要登上主堂的台階,姚勝從後面趕上來道:「上將軍,小人有要事向你報告。」項少龍這才醒起曾囑他監視郭開和韓闖,後來因發覺仲孫龍父子暗裡與這些人勾結,而姚勝卻是仲孫家派來的人,遂不將此放在心上。
兩人在一角坐下後,姚勝神情凝重的道:「這兩天,三晉和楚、燕五國的使節都不斷碰頭,其中最頻密的是趙、燕兩國,經我發散人手偵查下,兩國均有劍手混在各地前來觀賞賀壽盛況的人潮裡,進入臨淄城。」項少龍首先問道:「你有把這事告訴龍爺和玄華兄嗎?」
姚勝搖頭道:「少爺早有吩咐,在跟上將軍這段日子,甚麼事都不用對他說,所以這事他們全不知情。」項少龍讚道:「只有你們這些熟諳淄城情況的人,才可察覺出燕、趙劍手的真正身分。」
姚勝壓低聲音道:「燕國的徐夷則和趙國的郭開,昨天黃昏時曾聯袂到稷下官遊覽,據跟蹤的人觀察,他們似在勘察地形。」項少龍心中懍然,郭開等人猜想自己可能會在明天溜走,所以準備伏擊自己。當然這只會在他過了與曹秋道比試的一關後才會發生。為了國家利益,人人都變
得不擇手段。徐夷則也是如此,假若能在齊境混充齊人幹掉他項少龍,秦、齊不交惡才怪呢。
姚勝道:「上將軍不知是否知道,曹公已請大王頒下王命,在他與上將軍決戰時,不准有任何人在遠近騷擾觀望。所以在比武有結果前,所有的人都要留在城裡,連我們都不得踏入學宮的範圍。」項少龍心想這對想暗殺自己的人提供了最大的方便。皺眉道:「有沒有看到他們在甚麼地方特別停留過呢?」
姚勝取出一卷畫上稷下官形勢的帛圖,詳細指出郭開和徐夷則所到之處,連在某處停留多久,都清楚指出。項少龍訝道:「跟蹤他們的人心思相當仔細哩!」姚勝喜道:「小人知道事關重大,所以親身去觀察他們的行止。」
項少龍衷心讚了他幾句,並吩咐他不可將此事洩露給任何人知曉。姚勝憤然道:「我早知燕人沒多少個是好人,這趟擺明是陰謀不軌,想破壞我們和貴國的邦交,上將軍不若直接向大王說出這件事,由他安排人手保護上將軍,又或特別批准我們到觀星台下等候上將軍榮歸回城。」
項少龍心想齊人也不會有好心腸,當然不會聽他的提議,笑著拍他肩頭道:「他們怎都不敢在學宮附近動手的,照我看該是埋伏在回城的路上,那裏沿途雪林密佈,最利偷襲,你可否給我準備些煙花火箭,我要回城時,就施放煙花,召喚你們來接應我呢?」姚勝同意這是最佳方法,仍忍不住道:「上將軍難道對此事不感憤慨嗎?」
項少龍歎道:「徐夷則和郭開都是與我有過交情的朋友,這回要在戰場上見個生死是無可奈何的事,但若可避免正面衝突,將就點算了。」姚勝露出敬佩神色,退了出去。
項少龍獨坐廳內,思潮起伏,呆坐片時,才返回後院去。沿途清冷寂寥,頗有人去樓空的淒涼感覺。但想起過了明晚就可起程回鹹陽,項少龍整個心又灼熱起來。回去後,定要好好慰藉妻妾愛婢們。
「好小子!終於找到你了!」項少龍愕然轉身,只見善柔如飛趕來,找他晦氣。項少龍愁懷盡去,攤手道:「柔大姐想拿小弟怎樣呢?」
善柔劈手抓著他襟口,杏目圓瞪道:「竟敢破壞本姑娘的好事,誰要你出頭,你真比我厲害嗎?」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嬌笑起來。項少龍忍不住拍拍她嫩滑的臉蛋,笑道:「做了兩個孩子的母親,仍是這麼喜愛打打殺殺,柔大姐該為解兄想想,不要再隨便找人廝拚了。」
兩人在臨淄,尚是首次有這樣親密的接觸,善柔俏臉微紅,嗔道:「信不信我把你碰我的手砍掉。」項少龍頹然道:「過了明晚我就要啟程回去了,占點便宜該可以吧!」
善柔想起離別在即,也有些感傷地道:「你何時要去塞外?我叫解子元早早辭官,這裡的日子悶也悶死了。」項少龍低聲道:「儲君即位之日就是我啟程之日,此事萬勿告訴其他人。」
善柔忍不住對項少龍的關懷,問道:「呂不韋那老賊一直在找機會害你,你有應付之策嗎?」項少龍拉她到了園裏,道:「我早已有萬全之策,只待那老賊入殼而已,妳有甚麼話要我帶回去給兩個好姊妹呢?」
善柔「噗哧」笑道:「告訴她們我絕不會比田單早死,而且每天都在欣賞他的沒落和受苦。」忽地俏臉微紅,垂頭咬著下唇道:「橫豎無人,不若我們到房裏去親熱一番吧!」
項少龍大吃一驚,駭然道:「這怎麼行,解兄是我的好朋友。」善柔道:「我故意放他出去胡混,正因我要和你胡混,兩下扯平,最是公平不過。」
項少龍苦笑道:「你誤會解兄了,他只是在青樓那種環境裏,才能靈思泉湧的譜出新曲,非真是有甚麼胡混舉動的。」善柔呆了半晌,湊過香唇深情地道:「那就只親個嘴兒吧!算是為你明晚的比武壯行色,也當是向你道別送行吧!」
善柔剛走,解子元便到。項少龍暗呼好險。解子元仔細看了他一會,鬆了一口氣道:「小弟還以為她會揍你一頓呢!玄華告訴我她知道你回府後,便氣沖沖的離開。」項少龍連忙圓謊道:「嫂夫人並非蠻不講理的人,只是有時脾氣大點吧!」
解子元坐下道:「此時沒有其他人,反落得清靜,正可以談點心事。」項少龍坐在他旁,訝道:「解兄有甚麼心事要說?」
解子元歎了一口氣道:「說來你不相信,我想辭官不幹哩!只怕二王子不肯。」項少龍奇道:「解兄官場得意,為何忽生退隱之心?」
解子元苦笑道:「做官的沒多少個有好下場。官愈大,樹敵愈多。你位高權重時,沒有人奈何得了你。一旦勢弱了點,其他人就來爭你的位置。不單要應付下面的人,還終日惶恐,不知上面怎麼想你,這樣過日子有啥意思。內人便常說我不是當官的料子,不夠心狠手辣。像仲孫龍父子
就令我很失望,竟私下和呂不韋碰頭,卻沒有告訴我。」項少龍心想善柔也正好想讓他辭官歸隱,陪他歎了一口氣道:「要辭官不是沒有辦法,詐病就可以了。」
一言驚醒夢中人,解子元兩眼登時放光,拍案道:「項兄果是智計過人,就這麼辦。說不定遲些我可到鹹陽探望項兄,還有紀才女。嘿!有項兄從中引介,說不定連寡婦琴清都可見到。」項少龍知他並不清楚自己和琴清的關係,拍胸保證道:「這包在小弟身上。」同時想起鳳菲等三大名姬將隨自己歸隱,不禁心頭浮上一絲甜意。
解子元看著廳外的天色,道:「我要早點入宮,待會讓我再差人來接項兄吧!」項少龍婉言拒絕,送他出門,才返房躺在臥榻上研究姚勝留給他的帛圖。若自己是徐夷則和郭開,必在稷下宮和城廓間那段約裡許長的官道旁中段處布下伏兵,倘從兩旁雪林密集放箭,猝不及防下,自己必死無疑。假若自己不立即返回臨淄城,而是放訊號通知齊人來接自己回去,那這些敵人會怎辦呢?
敲門聲響,進來的是肖月潭。項少龍跳了起來,把地勢圖遞給他,轉述姚勝的報告。肖月潭道:「今晚我不赴壽宴,免得給呂不韋認出來。」項少龍不好意思道:「那豈不可惜?她們三位今晚都要宣佈退隱,以後將成絕響。」
肖月潭聞言大奇,項少龍才將蘭宮媛與石素芳的決定跟他說明。肖月潭嘆口氣道:「佳人識英雄,少龍果然是世間少有的情義男子。那我更不用可惜,風花雪月的事算得甚麼,改日少龍遠赴塞外時,還怕沒機會看到她們嗎?只有你安返鹹陽,才可對付呂老賊。明天你可能見不到我,老哥此刻是特別來向你道別的。」項少龍伸手握緊他的手,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謝,我不知道說甚麼才能表示心中的感受。」
肖月潭微笑道:「遲些時或者你不會這麼想。總言之我是為了你的利益。給老哥傳話與嫣然她們知曉,說老哥心中常惦掛她們。」項少龍不解道:「老兄為何有此奇怪言語,無論如何,我項少龍都不會怪你的。」
肖月潭深深凝視著他道:「人心難測,不要真的只打十招就當算數,要防他老羞成怒,忽然反悔。」項少龍點頭道:「經過李園、韓闖的教訓,我還會輕易信人嗎?再說我近來刀法大進,就算曹老頭想收手,恐怕我也未必肯罷休。」
肖月潭聞言整個人輕鬆下來,叮嚀道:「只要你能渡此難關,安然返抵鹹陽,你便全勝了,否則一切都前功盡廢。」項少龍肅容應道:「我絕不會輸的。」
肖月潭欣然道:「少龍終回復信心了!」項少龍沉吟道:「真奇怪,百戰寶刀失而復得後,我感覺上截然不同,就像從沒有給李牧打敗過那樣,有一段時間我確是很消沉的。」
肖月潭站起來道:「不用送我,珍重了。哪一天我們同赴塞外,面對大草原的挑戰時再好好敘舊。」目送肖月潭的背影消失在迴廊盡處,項少龍想起在邯鄲初見肖月潭的情景,這多才多藝的人剛談完正事,便要求烏家送他歌姬陪夜,使他留下不良印象。想不到卻是個豪情俠慨的人物,大家更成了生死之交。人生的道路確是曲折離奇。唉!今晚早點過去就好了。
項少龍轉身回到臥室,正準備就寢之時,門口突然響起剝剝的輕響。此刻院內已無他人,來者必非團內人員。立即轉身躍起,抓起床畔匕首,輕喝道:「是誰??。室外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門扉緩緩推開,露出一張艷比花嬌,柔媚無比的俏麗臉蛋,瞬即撲入他的懷裡。竟是柔骨美女蘭宮媛!
此刻的蘭宮媛全身穿著黑色夜行衣,微弱的燭光映照著她若隱若現,玲瓏浮凸,性感火辣的身軀,配上她晶瑩雪白的玉容,項少龍又是莫明來由地慾火高熾,渾身電流猛張,龍莖已然充血挺硬,躍躍欲試。
蘭宮媛緊緊抱著項少龍的身軀,不停扭動磨蹭,顯然也是春情難禁,無可抑遏,嬌喘呻吟道:「上將軍…媛媛受不了啦!人家本就想退隱從你,誰知上次碰了你那麼一下,媛媛更是渾身不對勁,整天只想與你歡好。白天表明心跡後,更是心癢難熬,只好趁夜跑來找你。都是你啦!以往都只有人家勾引男人,現在反而被你勾引,以後要怎麼見人哪??
項少龍被她貼著身子一陣摩擦,倆人衣衫竟傳出劈剝輕響,更隱有火花閃動,心中豁然領悟,原來蘭宮媛是容易產生靜電的體質,現在又是大雪隆冬,難怪倆人一碰觸就特別容易「來電?。
蘭宮媛此時已被倆人激起的電流弄得渾身發抖,呻吟不止,低聲哀求:「快…快要了人家……媛…媛已經抵受不住啦!…嗯…?
項少龍本努力抗拒這內外交攻的強大誘惑,但轉念一想,蘭宮媛雖仍不確定是否真心從己,但她目前確實表現出無可懷疑的誠意,自己也對她不無好感。加上她的特異體質卻是少有,前次麻承甲挑釁若非因她的體質所助,恐怕無法立下一刀之威,如與她真個顛鸞倒鳳,那又會是何種情景!
心隨意轉之際,懷中柔骨尤物已在扭動之間將夜行衣盡數褪除,一具冰膩柔軟,觸手嫩滑的驕人胴體如蛇般纏繞而上,一對細緻晶瑩,豐腴彈跳的玉乳緊抵住胸脅之間揉動。項少龍的慾焰頓時如火山爆發,直衝雲霄,不管天高地低的三手兩腳就把全身衣服脫光,一把摟住蘭宮媛的赤裸嬌軀,躺上床榻,兩人抵死纏綿,擁吻不休。
項少龍只覺蘭宮媛在他大力擁抱之下,胴體彷彿柔若無骨般地不斷變形,腰肢扭展,一雙修長玉腿分別纏繞在他腰間及大腿,兩隻粉臂緊扣住他肩膊頸項,豐乳在胸腹之間旋轉滑動,而那早已泛潮露滴的美妙蜜穴,更是緊緊貼著怒漲的龍莖來回磨蹭,微張的陰唇猶如垂涎的櫻唇般不斷收縮吸吮著,加上穿梭瀰漫在倆人之間的強烈電流,令項少龍首次享受到高潮猛烈的前戲,幾乎就要丟盔棄甲。幸好他至今已是百戰沙場,靈台始終維持一絲清明。連忙暗吸一口長氣,屏住呼吸,將體內如山洪爆發的電流如海納百川般收攏匯聚,待神智與慾念皆平復穩定,凝神晉至靈肉分離的境界。
經過上次在船上與紀嫣然、趙致與贏盈的絕妙經驗後,項少龍又利用在塞外無拘無束的時間,與嬌妻美妾及俏婢們盡情歡好,不斷體會箇中訣竅,加上墨子心法的調理,已漸有心得。前晚與石素芳之間心靈交會的美妙經驗,讓他終得窺天人合一,元神與肉身分離的門檻。如今遇上蘭宮媛這絕無僅有的特異體質,引發出倆人體內積藏已久的電流與慾念,完全合而為一,猶如大壩決堤,勢如破竹地衝入項少龍全身四肢百骸,瞬間刺激誘發出全身肌肉與腦部細胞的潛在能力。
如此循環復使無數次後,項少龍猶如脫胎換骨一般,精氣神晉至無可比擬的巔峰。此刻的他,不但能感覺到自己內部所有結構組織的狀況,更能感應到懷中春情勃發的蘭宮媛體內所有反應及電流的流動。
項少龍閉上眼睛聚氣凝神,恍惚之間,眼前出現了自己與蘭宮媛相擁的軀體,好像自己在窺伺自己一般,但心念到處,眼前的自己立即完全依心意做出動作,而同時腦海中也浮現出蘭宮媛身體所有反應。
圖案影像紛至遝來,在腦中如快轉影片般閃爍飛掠,卻又清晰明確。幼小的蘭宮媛在街頭挨餓乞討,不時被地痞流氓欺辱。及至被囂魏牟帶走後轉給邊東山,中間所種種醜陋不堪的淩虐過程與非人的訓練折磨全無遺漏,而後成為臨淄名妓與暗殺高手,白晝人前光鮮亮麗,暗夜一人獨自飲泣的淒涼情景,全部出現在腦海之中。
項少龍震撼不已,心神倏地收回,心中湧起滔天愛意,無限憐惜地抱住懷中這苦命卻又堅強的柔骨美女,覓著那柔軟的香唇,忘情深吻。此時此刻,項少龍對於蘭宮媛已無任何疑慮,決心好好愛護她一輩子。而蘭宮媛也感覺到項少龍對她毫無保留的真心接納,兩行清淚不可自製地潸然流下,同時獻上最熱烈地深吻。
倆人心神交會,愛意相通。項少龍小腹丹田一熱,慾念灌注龍莖,原本粗大漲裂的龍莖緩緩收縮,硬度更為堅挺,恰好符合蘭宮媛濕暖蜜穴的尺寸。蘭宮媛玉手輕握龍莖,略一微引,龍莖即挺入淫潮氾濫的滑潤膣道,龍頭直頂深處,恰恰嵌入那不斷收縮的花心小口。
龍莖甫入,蘭宮媛陰道立即收縮,龍莖如同陷入扭緊的熱毛巾一般,內部膣壁皺摺緊貼蠕動,花心口更是不斷收縮吸吮,高潮快感接踵而至,縱是趙雅、萬青娥這兩位天生內媚的絕世尤物也有所不及。項少龍心想,這八成是蘭宮媛的天生體質加上後天訓練的結果。如花美貌,柔骨嬌態,加上如此絕頂媚穴,哪個男人不成為她的裙下之臣,顛倒迷醉?恐怕到了陰曹地府都還執迷不悟。
不過念及至此,想到她受邊東山控制時。出賣色相時的無奈,還有鳳菲等人對她的輕視,不禁憐惜地靠在她耳旁柔聲道:「媛媛,你跟我回鹹陽吧。從今以後,我會好好保護妳,愛惜妳,絕不會讓你做任何你不願做的事了!?
蘭宮媛聽了全身一陣顫抖,情緒突然崩潰,兩手掩面,淚水奔流而出,整個人蜷成一團,完全不受控制地狂哭不已。項少龍緊緊將她抱在胸前,溫柔地拍著她細緻柔軟的背脊,讓她盡情地宣洩多年來的悲苦哀傷,同時在她耳邊不斷輕聲安慰。良久之後,蘭宮媛已哭得聲嘶力竭,兩眼紅腫,淚痕滿面,翹挺的小鼻還掛著兩串鼻涕,讓人心疼不已。
項少龍取過床邊小巾,幫她擦拭臉上的涕泗淚水。看到蘭宮媛那仍在抽抽噎噎地可憐樣子,紅通通的臉蛋上淚痕未乾,真是既憐又愛。舉手摸摸她柔順的秀髮,正想出聲安慰之時,兩人視線相對,突然發覺這一陣狂哭之下,兩人仍保持著交合姿勢,龍莖還挺硬在蜜穴之中,蘭宮媛不覺噗哧一笑,抱住項少龍輕吻一下,啞聲道:「媛媛知道了,從現在起,不管項郎到天涯海角,龍潭虎穴,媛媛都會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項少龍逗著她笑道:「看妳哭得聲音都沒了,明天的表演怎麼辦??蘭宮媛笑應道:「人家本來就不想比了,現在正好託病辭演。明天讓石素芳跟鳳菲去風光,媛媛就收拾細軟準備跟著項郎私奔去。?項少龍不好意思地告訴蘭宮媛,石素芳跟鳳菲也要跟自己回鹹陽去。蘭宮媛忍不住已啞的聲音嬌笑道:「項郎果然是項郎,這下我們三人真的要姊妹相稱了。?說完,蘭宮媛感覺到蜜穴中龍莖仍在跳動著,忍不住運勁夾緊一下龍莖,柔聲道:「項郎,媛媛至少贏了石素芳,這個身子就交給你了。?
項少龍感覺蘭宮媛全身放鬆,知道她放開所有,讓自己全心享受這一生絕無僅有的真心交歡。沒有曲意逢迎,也沒有暗藏殺機,更沒有壓迫淩辱,此刻的蘭宮媛就只是一個單純的女人,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共用靈肉交會的快樂喜悅。
項少龍捧起蘭宮媛嬌嫩欲滴的臉龐,輕柔地吻去殘留的淚痕。同時收起全身流竄的所有靜電,匯聚於丹田深處。以自己最原始的愛戀慾望,去接受這全心奉獻自己的美女。
窗外雪夜星光寂靜,室內浪聲淫語不斷。蘭宮媛盡情歡叫,玉乳搖晃,纖腰擺盪,玉臂緊擁,粉腿糾纏,蜜穴潮湧,花心猛顫。項少龍緊擁住蘭宮媛的迷人胴體,龍莖緩抽猛送,胯間淫液溢流,滑膩沾黏,倆人沉浸在性慾與愛火交融的隔離世界中,眼裡心中都只有彼此。一波波狂猛高潮襲捲倆人的全部神經,如暴雨海嘯般讓他們完全失去思考的時間,只剩下最原始的律動在兩人身體間進行。終於一股酥麻快感如雷電般在倆人體內炸裂蔓延,瞬間龍莖猛烈跳動,蜜穴夾緊收縮,精液疾噴,陰潮狂湧,蘭宮媛雙手抱住項少龍背肌,十指掐陷,欲喊無聲,渾身肌膚緊繃冒汗,兩人同登快感高潮的極限巔峰,良久之後才相擁睡去。
第九章 齊宮盛宴
天才微亮,項少龍連忙叫起蘭宮媛起身梳洗,趁著淩晨車馬正稀時送他出門,溜回玉蘭院去。自己則整理妥當後,一人騎馬出門。
當項少龍看到往宮城的路上塞滿赴會的車馬,彼此擠得緩若蝸牛時,不禁慶幸自己選擇策騎的輕鬆。與姚勝等時而越上行人道,時則在馬車間穿插靈活的朝王宮馳去,彷彿二十一世紀與隊友在市區飆車一般。他所到處,人人矚目,貴女宦婦紛紛揭簾來爭睹他的風采,看看能令紀才女傾心的男子究竟生就怎樣一副長相。項少龍當然不會使她們失望,頭紮武士巾,勁裝外面瀟灑的披上長大的風氅,挺直的軀幹,俊偉的儀容,掛在脣角似有若無,不經意的笑容,加上腰間佩著名聞天下的百戰寶刀,確有令天下美女著迷的魅力。
姚勝等也感與有榮焉,人人分外挺胸拔背,好不威風。他們逢車過車,進入內城時,守城門的禦衛均肅然致敬。項少龍卻是心如止水,無憂無喜。來前他曾再靜坐了整個時辰,默運墨子心法,將昨夜由蘭宮媛引發的豐沛電流,匯聚運轉九週天,散於四肢百骸後沐浴更衣,感到自己的精氣神還有身體機能都攀上前所未有的巔峰,對未來充滿無窮的信心,對眼前一切更感是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生命的大忌是永無休止的重覆。可是他自出鹹陽踏進戰場後,每一刻都活在巨大的壓力和危機中,其中更領略到與美女們歡好所得到的更高境界。而逃亡之後,每天更無時無刻不面對生與死的選擇,終至遇到三大名姬,與她們相識、相知,而致毫無保留的相戀,使他達到人所無法想像的巔峰,現下則是即將與戰國劍道巨匠決勝於稷下宮觀星台的一戰。接著就是攜美返回千山萬水外的溫暖家中,生命攀上最濃烈的境界。他感到以後都永不會忘掉這赴宴的一刻,人聲車馬聲雖近在耳旁,卻已像在九霄雲外般遙不可及。
所有景象都有種似非實質的感覺,只有他和馬兒的運動,才擁有真正的血肉交融。他正深陷在這奇異的時空之夢的至深處,無能自省,無能自拔,更不願甦醒過來。驀地一聲「上將軍」,驚碎了他這清醒的夢。項少龍減緩馬速,朝聲音來處回頭瞥去,見到後方第三輛馬車的車窗有人探出頭來向他招手,赫然是郭開。護在郭開前後左右的趙國騎士,均向他施禮致敬。
項少龍策馬停定,馬車好不容易才從後方趕上來,郭開歎道:「終於能與少龍見面,在壽春我是面對面都不認識,現在終能相對言歡,晶太后很掛念你哩!」郭開這奸鬼老了不少,兼且胖得臉孔都變圓了,無復當年的瀟灑。項少龍雖不歡喜他,又知他正密謀對付自己,但仍裝出老相識的親切感,笑道:「郭相養尊處優,心廣體胖,若在街上碰上,可能認不出你來哩!」
郭開目光落在他的百戰寶刀處,感觸良深的道:「當年先王一念之差,誤信趙穆,否則今天我和少龍不但該是好友,還是同心合力共抗外敵的夥伴呢。」
項少龍策馬與他的馬車同速緩行,時進時停,姚勝等伴侍前後,更惹得路人圍觀指點。到了內城,越感受到普城同慶的氣氛,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鞭炮響鳴。項少龍苦笑道:「可惜命運並沒有『如果』這回事,就像人死了,就永不能復生。就算你能重活在過去的某一刻,人事仍不會有何改變。」
郭開怎想得到這是他的切身體會,有點意猶未盡的道:「緬懷舊事,總令人不勝感慨。不過傑出的人才,到那裏都會出人頭地,少龍就是最好的例子。」項少龍心中一動,感到郭開由於以為明天若自己不死於曹秋道之手,也會死在他的安排底下,所以現在特別多感觸和表現出罕有出現在他身上的坦誠。他這麼有把握的樣子,定是有掌握到他的行程,在觀星台附近安排強大埋伏來暗算自己。
想到這裏,登時心中一懍,記起祝秀真的侍婢小寧,自己曾懷疑歌譜是由她偷給張泉的,但始終未能證實。假設郭開搭上張泉,便可輕易掌握得自己的動靜。郭開一向是智計過人,見微知著,又清楚自己的性格,自可制定出對付他的天羅地網。若是如此,自己明晚的危險性將會大幅增加,燕、趙的伏兵將不止限於設置在回城的路上。而最大的問題是沒有人能幫他的忙,只能靠自己孤軍作戰。
郭開訝道:「少龍在想甚麼呢?」項少龍淡淡道:「我在想假設郭相要派人殺我,我也絕不會心生怨恨。」
郭開劇震道:「可是在我心裏卻會很不舒服,當年在邯鄲質子府時若非少龍劍下留人,我郭開那有今天的風光。這種發展確令人心有憾然。」項少龍想不到他仍記得此事,但卻不知說些甚麼才好。
郭開忽道:「當年少龍在質子府救走朱姬後,贏政被趙穆當場處死,怎知少龍又變了個贏政出來,真是厲害。不知這贏政原來是藏在哪裡?居然都沒人知道。」項少龍早知他們的鬼域心思,加上當年確是手腳乾淨俐落,如今聽來,他們也僅知道張力夫婦在邯鄲住處,其餘毫無線索,否則何用來找他套話?心中波瀾不驚,四平八穩地調侃他道;「郭相當年風流瀟灑,溫柔鄉中偎紅倚翠,自然不知那藏在貧民窟中的贏政。?郭開聽出項少龍是譏嘲他當時只知迷戀朱姬的身體,還因此被朱姬趁隙逃走,心下暗恨不已,卻又無隙可趁,只得乾笑一聲,表情尷尬地回過頭去。項少龍再沒興趣和他纏下去,一聲告罪,驅馬加速,連越數十輛馬車,進入王宮。
齊宮內盛況空前。王席和主賓席設於桓公臺上,筵開近百席,桓公台下的廣場則更設了過千席,供較下級的文武官員和各地縉紳人士列席。表演歌舞的地方是桓公台中的大平臺,樂隊則布於平臺下朝向王座處。宮內到處人頭湧湧,人人盛裝出席,女士自免不了爭妍鬥麗。齊王擁被臥在桓公台下的點將殿內,神情興奮的接受眾人祝賀。
比他更興奮的是田健,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眾人都對他爭相巴結和奉承,就算不知情的人都可清楚瞧他是盛會中的得意人物。項少龍向齊王行過朝賀之禮後,目睹仲孫龍爭著向田健獻媚,反是田單不屑的卓立一旁,與呂不韋和郭開閒聊,難免想起了小盤。當上君主,就會因權力和臣子的諛媚而日漸腐化,自我膨脹,愈難招言納諫,這種效應似乎已成了定律。
李園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道:「少龍!我們且到靜處談談。」項少龍笑道:「還有清靜的地方嗎?不用走幾裡路吧?」
李園笑起來,扯著他朝殿門走去,經過聚在一側的妃嬪群時,眾女無不深深地盯著他兩人。項少龍想起清秀夫人和善柔,虎目一掃,卻找不到兩女蹤影。擠出了擁迫的殿堂後,兩人登上桓公台,內侍宮娥正忙碌地預備陳設壽筵的美酒菜點,好不熱鬧。他們來到桓公台遠離王席可遠眺城牆外原野的邊緣處,在輝煌的燈火映照下,李園倚欄道:「少龍打算何時回鹹陽,願和小弟同行嗎?」
項少龍發覺自己心中真的沒有惱恨他,淡淡道:「不必勞煩了,我還是取道魏境快捷得多,坐船又舒服。」李園同意道:「確可快上一半時間,但安全上有問題嗎?」
項少龍道:「我會正式要求齊人護送,再加上仲孫龍在旁護翼打點,該沒有甚麼問題。」李園緊跟不捨地追問道:「準備何時起程呢?」
項少龍道:「當然要待稷下宮那場歌舞結束後才可起行,省得牽掛。」李園壓低聲音道:「明晚你要小心點。我有信心少龍能安然過得曹公一關,但齊人是輸不起的,聽說暗裏已有稷下狂徒準備若你真贏了,就在你歸程時偷襲你,不若我親來接應你好嗎?你可用燈號和我聯絡。」
項少龍暗叫厲害,假若自己不知他與郭開是同謀,不落進陷阱才怪。不過他這麼說,也可能是試探自己會否乘夜逃走。這樣的好意,不答應就是不合情理,遂與他約定燈號的方式。項少龍故意道:「回壽春後,請代向令夫人和太后問好。」李園眼中閃過沉痛的神色,一把抓著他肩頭,叫道:「少龍……」
項少龍心頭一陣激動,平靜地道:「甚麼事?」李園如夢初醒的鬆開手,搖搖頭道:「沒甚麼,只是想起不久又要各處一方,異日還可能在沙場上決戰生死,一時激動罷了!真沒甚麼。」
項少龍心中暗歎!
韓闖的笑聲傳來道:「原來李相和上將軍躲到這裏,少龍確是不同凡響,三大名姬輪流問我你這美男子在哪裏,累得小侯嫉忌得差點要自盡呢。」若非處於敵對的立場,韓闖會是位徵歌逐色的好夥伴。心想也該去激勵一下歌舞團的士氣,特別是初挑大樑的董淑貞,問道:「她們在哪裏?」
韓闖來到兩人面前,答道:「在最下層的慈懷殿,須小侯領路嗎?」項少龍道:「我去見過她們,之後覷得機會,就要先一步離開。」
李園諒解道:「該是這樣的,好好休息,我們陪你一道去吧!」項少龍和他們並肩而行時,趁機道:「無論將來國與國間發展如何,請兩位看在小弟面上,好好照顧淑貞。」
韓闖歎道:「放心吧!若連這點都辦不到,我們還算人嗎?」項少龍這點倒相信他。
步入慈懷殿時,項少龍不由得一呆,原來大殿以布幔分開三區,裏面人影幢幢,不斷傳出女子嬌笑玩鬧的聲音。項少龍道:「我們就在這裏分手吧,我想單獨和她們見面。」李園和韓闖有點心情沉重的和他把手道別,前者道:「明天我們會送你出城。」
項少龍苦笑道:「不必了!我早跟呂不韋和二王子訂好了約。」
鳳菲獨坐銅鏡前,雲娘和小屏兒則為她作最後的補妝。項少龍動容道:「難怪大小姐能高居三大名姬之首,只是這裝扮,已使人疑為天人下凡。」鳳菲甜甜一笑,卻怨道:「沒你在旁欣賞,甚麼天人都沒意思哩!別忘了這是人家最後一場表演啊!」旋又笑道:「不要理人家怨言多多,還
是上將軍明晚一戰重要,乖乖的早點登禢睡覺吧!明日鳳菲會整天陪你。」
項少龍眼角瞥處,見祝秀真的小婢小寧兒此時藉故走過來,更肯定自己的懷疑,知道地想偷聽自己和鳳菲的對話,回道:「待小弟得勝回來,便陪大小姐四處逛逛。」鳳菲欣然答應。項少龍又過去董淑貞處,問道:「心情緊張嗎?」
旁邊的祝秀真笑道:「二小姐整天不說話,怕影響了聲調,上將軍說她緊張不?」董淑貞暗裏抓緊他的手,湊到他耳邊道:「後晚我來陪你。」
項少龍回親了她一下,苦笑離開,繞場一週,見團中諸人個個士氣昂揚,那用他去激勵,滿心歡喜揭幔而出,
經過了石素芳下榻之處,剛好遇到金老大,金老大見到項少龍,感概萬千地握住他的手,卻又說不出話來。片晌之後,金老大才嘆了口氣道:「素芳跟我說了,以後還請上將軍好好照顧我這個女兒。她那晚見過上將軍之後,就像換了人似的,生氣蓬勃,眼神更是充滿了光采。上將軍果然是她心儀之人!?項少龍笑笑道:「她心儀的是我能給他更多追求的未知領域,素芳是不會屬於任何男人的。?
金老大聽了恍然大悟,又嘆了口氣道:「我這女兒確是異乎常人。但這下她隨上將軍一走,我這歌舞團少了她這台柱,就只好收拾解散了。?項少龍靈機一動,連忙道:「金老大有沒有興趣跟董淑貞她們合作?有你主持大局,加上董淑貞她們的歌舞,必能成為天下第一的歌舞團!?
金老大聽了有如絕處逢生般,大喜過望地問道:「真的嗎??項少龍拍拍胸膛道:「包在小弟身上,來日到鹹陽表演,還務必賞臉讓小弟我做個東道主,跟大家敘敘舊。?金老大滿心歡喜地告退去準備,項少龍進去石素芳帳內,這冰霜美人此刻猶如少女般充滿活力,抓著他就問起他那天提起的塞外風情還有海外之事。倆人談天說地,道古論今,別有一番滋味。許久之後,項少龍與她殷殷道別,再去探望蘭宮媛。
蘭宮媛正在帳內梳妝打扮,一見到項少龍就如乳燕投林地撲到他懷中,廝磨不停。項少龍愛憐地親了親她的臉頰,柔聲道:「身體還好吧??。蘭宮媛出奇地雙頰飛紅,以仍舊沙啞的聲音興奮地道:「媛媛從未像昨夜那般好睡過!尤其是全身舒暢,身體未再有以往冬日那般敏感刺痛的感覺,不知多舒服呢!?
項少龍知道她身上的靜電昨晚都導引到自己體內,自然不會有以往那般容易觸電。想起昨晚兩人如雷電風暴般的性愛交歡,體內慾火燃起,龍莖不自覺地堅硬挺立。蘭宮媛立即感覺到項少龍的反應,羞得抬不起頭來,但身體卻很自然地緊貼著龍莖扭動起來,弄得項少龍體內電流更加旺盛,直想跟蘭宮媛就地歡好。但想起她表演在即,四周又僅是布帳遮掩,連忙硬行壓下慾火,將蘭宮媛抱緊,柔聲道:「待我決鬥過後,你就要離開此地。今晚好好表演一場讓大家難忘的歌舞吧!?蘭宮媛嬌笑道:「人家今天唱不出來了啦!還不都是你這冤家弄得。?一句話又挑起了項少龍漫天慾火,嚇得他連哄帶騙的才脫身而出,再也不敢招惹其他美女,偷偷溜回府中打坐靜修。
第十章 修書話別
當晚鳳菲等過了三更才回來,人人興高采烈,顯是表演非常成功。諸女均悄悄進房來看項少龍。他忍著起來的衝動,假寐應付過去。等到後院大致靜下來時,他改為盤膝靜坐,依墨子心法吐吶呼吸,臨天明時,提著百戰刀到園內操練。他仍把精神體力保持在最顛峰的狀態,不斷練習雙手持刀揮劈的動作,儘量簡化不必要的轉折,以速度為主,假想敵自是曹秋道。
對著這個劍聖,連墨子大巧若拙的招式都無用武之地。他只能依照科學化的現代技擊,提取最精華的部分,融入刀法裏,漸漸領略出最符合自己的刀勢。眾人這時不是仍醉得不醒人事,就是酣睡未醒,他樂得專心一意,作戰前的熱身準備。接著到澡房沖了個冷水浴,精神奕奕的回房靜坐一會,小屏兒來找他了。
眾姬全體出席,還有雲娘這首席樂師和其他幾位較有地位的樂手。鳳菲先代表眾人向項少龍表示感激,眼中射出回憶的神情道:「當淑貞一唱既罷,健太子宣佈鳳菲退隱的消息後,場中盛況,教人畢生難忘。」雲娘笑道:「昨晚石素芳與蘭宮媛都相繼提出退隱,大家都驚詫不已。待知道三大名姬都將隨上將軍回返鹹陽時,更是羨慕不已。尤其是闖侯,當場嚷著寧可到上將軍府當個下人,也不要當個王侯。在場諸人都以能目睹三大名姬的最後一場歌舞為榮呢。」
祝秀貞興奮道:「昨晚大小姐的表演確是精采絕倫,聽得我們也如癡如醉,完全被大小姐的歌聲迷倒了。我們還擔心二小姐會給壓得抬不起頭來,幸好二小姐也有超凡的演出,使整台歌舞能完滿結束。」項少龍苦惱道:「你們是想要我後悔嗎?」
眾女一陣哄笑。董淑貞感激道:「楚國的李園、韓國的闖侯、魏國的龍陽君,都紛紛邀約我們去表演……」幸月截入道:「就只上將軍方面沒發出正式的邀請。」
眾女又笑起來,氣氛輕鬆融洽,皆因以為歌舞團會解散的憂慮,已千真萬確的成了過去。項少龍笑道:「大家是自己人嘛。我還跟金老大說好,讓他帶著團來當妳們的管事,從此以後妳們就是七國第一的歌舞團了。你們到鹹陽來,就當回到家中好了,瞧,我不是已發出邀請了嗎?」眾
女聽了這消息更加興奮,嬌笑連連。
膳後項少龍和鳳菲到園內漫步,雙方都靜靜地享受這無聲勝有聲的一刻。鳳菲突然低聲道:「我想暫時不到鹹陽去了。」項少龍愕然道:「妳打算到哪裏去呢?」
鳳菲仰望天上飄浮著一朵特別大團的白雲,飄了他一眼,柔聲道:「人家又不是不想跟你!鳳菲只是想隨清秀夫人回楚小住一段時間,想享受一下溫暖秀麗的南方景色,然後再隨你去塞外定居。」項少龍想想鹹陽現在的局勢,知道她想避開韓竭與呂不韋,點頭道:「換換環境也好,鹹陽的冬天很不易過的。」
鳳菲橫他一眼道:「不要以為撇開了我,就可以跟蘭宮媛那騷丫頭胡天胡地。等人家到塞外時,再跟你好好算這筆帳。」項少龍哈哈笑道:「這是天下沒有男人願意拒絕的事情,到時就算菲菲不想來,我也會用狐皮大氅把妳包起來扛走,誰管妳怕不怕冷!」
鳳菲被他逗得笑彎了腰,喘著氣笑道:「看項郎這般輕鬆,今晚定能凱旋而歸。」項少龍故意板起臉孔嚴肅地道:「如若勝過曹秋到這劍聖,日後又將是一堆劍手挑戰的對象。唉!不管當刀君還是菲菲的夫君,都是天下男人的公敵。」
鳳菲見他一本正經,連忙收起笑容專心聆聽,待聽到後面又差點笑岔了氣,卻又喜不自勝,橫了他一眼,笑道:「鳳菲才成了天下女人極度的對象哩。昨晚蘭宮媛跟石素芳都跑來叫我大姊,連解夫人都來調侃人家,說天下第一才女都管不住你,鳳菲要多加小心了!」
項少龍想起兩人由互不信任,互相欺騙,發展到這刻如膠似漆,心中大感快慰。生命動人的地方。或者正因美好和醜惡同時存在。人性是凹凸不平的立體,從不同的角度看去,就會得出不同的印像。例如他很難把李園、韓闖歸類為壞人。每個人自有他們的立場。
鳳菲突然嘆口氣道:「快到落日的時候哩!唉,跟項郎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過得那麼快。」這時肖月潭來找項少龍,中斷兩人的情話綿綿。
到了東廂時,肖月潭知道鳳菲會隨清秀夫人赴楚國後,掏了一疊帛書出來,笑道:「這是我今早給你擬好的,分別給李園、龍陽君、韓闖,你看過沒問題就畫押。既然鳳菲留下,待你離開齊國後,我就會交由鳳菲代你送出。」
項少龍抽出其中一書,攤開細看,只見上面寫道:「字奉闖侯足下,侯爺賜讀此書之時,少龍早在百里之外,這趟不告而別,實情非得已,侯爺當心中有數,不會責少龍無禮。人生不外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此別之後,不知後會何期,願侯爺諸事順遂,長命百歲。少龍拜上」
項少龍捧書哈哈笑道:「韓闖看此書時,必是百般滋味在心頭,有苦難言。」肖月潭得意地抽出另一紙書信,遞給他道:「這是給李園的。」
項少龍捧起讀道:「李相國園兄大鑒:世事峰迴路轉,遇合無常。想與兄當年並肩作戰,肝膽照應,義無反顧,至今記憶猶新。可惜時移世易,此情不再,實令人扼腕歎息。如今小弟已在歸家途上,並誠心祝福相國官場得意,縱橫不倒。」
項少龍拍案道:「可否再加兩句。但怎麼個寫法卻要由老哥這文膽來斟酌。我喜歡那種冷嘲熱諷的語調。」按著把李園昨晚說要接應他的事說出來。肖月潭備有筆墨,忍著笑在尾後加上「相國接應之舉,恕小弟敬謝不敏,更不敢須臾或忘。」
項少龍再拍案叫絕。對龍陽君則最是客氣,情詞並茂,顯示出肖月潭的才華。項少龍細看肖月潭的眼睛道:「老哥昨晚定是一夜沒睡,早上還要寫這幾封信。」肖月潭笑道:「不睡一晚半晚,有甚麼大問題。最緊要是能使你無後顧之憂,這些信會比任何話更能激勵你的鬥志,若你今晚敗了,這些信只好都燒掉了。」
項少龍拍案而起,仰天長笑道:「放心吧!我現在狀況正好,鬥志昂揚,管他劍聖刀魔,我也有信心跟他一拚高下。」肖月潭拈鬚微笑道:「我這就改裝出城,到那地方安放工具。」
肖月潭走後,剛升任副執事的費淳來向他道謝,項少龍心中一動道:「你找人偷偷監視小寧,假若她今天在我起程赴稜下宮前,藉外出去見其他人,就告訴秀貞小姐把她辭掉,也不必懲罰她。」照他估計,小寧若是內奸,今天怎都要向收買她的人匯報他最後的情況,故再加上一句道:「若無此事,就當我沒有說過這番話。」費淳醒悟過來,領命去了。
項少龍伸個懶腰,感到無比輕鬆。一些本來難以解決的事,最後都得到圓滿解決。今晚與曹秋道這場決戰,將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決鬥。自此而後,世上將再無可與匹敵的對手。待避過燕、趙高手的伏擊,安然返回臨淄,由齊王護送他跟蘭宮媛、石素芳返回中牟,與滕翼諸兄弟會合後,打道回秦,所有苦難將成為過去。小盤的身分危機已不成問題,,從沒有人提過秦始皇既非異人之子,亦非呂不韋之子。至於他這個名動天下的人物為何未見諸於歷史,他反倒不擔心,因為他是後世闖來這既定時代的人,自己應該不可能見到有自己存在的歷史。
苦思難解時,龍陽君兩眼通紅的來了,不用他說項少龍也知道他昨晚睡不好。兩人到園內的小亭,龍陽君歎了一口氣,似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兒。項少龍反過來安慰他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老天爺沒註定我死,十個曹秋道都奈何我不了。」
龍陽君苦笑道:「少龍或者以為曹秋道會劍下留情,但昨晚我聽到消息,田單曾找曹秋道談了整個時辰,你說他會說甚麼呢?」項少龍心中篤定,心想就算他食言毀約,自己也已有了對戰的實力與信心。一拍百戰刀把,淡淡道:「誰要誰的命,還得先問過我的好拍檔。」
龍陽君勉力振起精神道:「奴家不是想挫少龍的銳氣,只是來提醒少龍不要輕敵,可戰則戰,反之則退。他終是上了年紀,怎都該跑不過你。」項少龍失笑道:「說到底,你仍是怕他殺死我。」
龍陽君端詳他片晌,大訝道:「少龍確是非常人,換了別人,面對如此強敵,誰能像你這般從自若?」項少龍坦然道:「擔心也是白擔心,不若把精神留在比武時使用才是上算。」
龍陽君倚在圍攔處,垂首道:「李園和韓闖……」
項少龍截斷他決然道:「君上不要再說下去了,由現在到見曹秋道前,我都不想聽到關於他們的任何事。」龍陽君劇震道:「少龍……」
項少龍微笑道:「一切盡在不言中。君上回去好好休息,甚麼都不要想,明天我再和你說吧!」龍陽君緩緩移到他身前,輕擁他一下道:「少龍強大的信心,已使奴家感到你可應付任何困難,珍重了。」項少龍看著這對自己始終「情深意重?的戰國美男子,終忍不住低聲道:「日後貴國有難時,請君上自己保重,也幫我照顧美美。?龍陽君訝然地望著項少龍,眼中漸漸露出一股暖意與釋然,眼眶含淚地轉身離去。看著龍陽君逐漸遠沒在林木掩映的背影,項少龍湧起無限的歉意。
歌舞團上下人等,在鳳菲和董淑貞的率領下,全體在廣場為他們心目中的英雄道別,目送項少龍登上新太子田健和呂不韋的馬車。旗幟飄揚下,齊兵隊形整齊的馳出聽松院,為三人的輿駕開路,聲勢浩蕩。由百騎禦衛護翼的隊伍馳出大街時,人民夾道相送,也不知是為曹秋道打氣,還
是因項少龍的「勇氣可嘉」而叫好。從沒有人想過曹秋道會輸,問題只是項少龍能否僥倖不死。
這輛馬車特別寬敞,座位設在這車廂尾的位置,可容四人並坐,而項少龍這位主角,拒絕不得下,自然就坐到田健和呂不韋中間去。近年來,他罕有與呂不韋這大仇人那麼親熱。感覺上很不自在,只望馬車快些出城。他先向田健這新太子道賀,田健笑得合不攏嘴,呂不韋插入道:「剛
才老夫才和太子討論治國之策,太子提出管仲在《牧民》篇中所說的『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恥』,確是真知灼見,有健太子登位,大齊之盛,可以預期。」
田健喜不自勝的道:「治國常富,亂國必貧。可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後治之。」項少龍忍不住問道:「太子有甚麼富民之策呢?」
田健呆了片晌,沉吟道:「強兵和富國是分不開的,不強兵,國家就沒有保障,不富國,兵就強不起來,此乃千古不移之理。」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他根本沒有治國良方,只是因循管子之論,尚於空言。
他來臨溜雖時日不長,但只從仲孫龍的存在,已知齊國表面繁榮,卻是貧富懸殊。這是君主縱容貴族與商賈圖謀資財、爭相開設賭館青樓和放高利貸的後果。當然民智不齊,教育不夠普遍也是重要原因。可是田健無視這種情況,空言強兵富民,令人可笑。小盤之所以遠勝他國君主,正因他能真的體察民情,又有李斯這等智士之助,凡事都從實際出發,不是空談理論。
呂不韋大拍馬屁道:「太子之見,可上比管仲、齊桓呢!」田健連聲謙虛,其實心卻喜之,已照單全收了。此時快到城門,聚集道旁的人更多,有人大叫道:「曹公必勝!曹公必勝!」轉瞬便生出連鎖效應,千百齊民同聲喊叫,令人心神震蕩。田健露出不自然神色,沒再說話。
呂不韋偷偷觀察項少龍的神情,見他容色波平如鏡,笑道:「少龍你的鎮定功夫非常到家。」項少龍心中好笑。在二十一世紀當學生時,他就曾代表國家到國外比賽足球,當時球隊在客場踢球的情況,主隊佔盡地利人和,當自己踢進一球時,滿場數萬人噓聲震天,若自己受不住喝倒采的聲音,這場球就不用踢也輸了。微微一笑道:「一個劍手若受外事影響他的鬥志,怎還有資格出戰?」
呂不韋兩眼一轉,裝出忘記了某件事般道:「差點忘了告訴少龍一事,老夫與太后和小毐商量過後,已派人到邯鄲把撫育儲君成人那對張氏夫婦請回鹹陽,好讓他們能安享晚年,照時間計,他們該已抵達鹹陽!」項少龍心中好笑,知道他是故意於此時提出此事,好擾亂他的心神,使他因擔憂而不能集中精神應付曹秋道的聖劍,用心歹毒之極。幸好仲孫玄華因要試探此事,已先一步說給他聽。此刻聽來,呂不韋反而讓項少龍確定小盤的身分危機已無需擔心,讓他心情更加穩定。
田健露出注意神色,可知早有人曾向他提及這事。項少龍故作驚訝道:「仲父定是沒有先向儲君請示了。」呂不韋呵呵笑道:「我和太后的用意是要給儲君一個驚喜嘛!怎可事先說明?」
項少龍笑道:「若仲父問過儲君,就不用多此一舉!當年我接回政儲君時,給了張氏夫婦千兩酬金,左鄰右舍亦皆有十兩黃金。他們當時就領了酬金,就連夜搬離邯鄲貧民窟,養老享福去了。只不過當時我來不及告訴太后,事後也沒有機會告訴她罷了!」這次輪到呂不韋臉色大變,驚疑不定。
鞭炮聲中,車隊馳出城門。李園、韓闖、郭開、徐夷則、龍陽君、仲孫龍父子、閔廷章等和一眾齊臣,早聚集在城門外的曠地上,組成了送行團。馬車停下。項少龍首先下車,接受眾人的祝頌,齊臣當然不會祝他甚麼「旗開得勝」、「一戰成功」諸如此類的話了。
擾嚷一番後,在仲孫玄華和閔廷章的陪同下,由八名稷下劍士穿上禮服,持燈籠前後映照,再往稷下宮馳去。仲孫玄華肅容道:「送上將軍入宮後,我們須立即回城,此乃大王應師尊而下之嚴令,要待師尊放出火箭,我們方可到稷下宮一看究竟。」項少龍訝道:「難道稷下宮現在除曹公
外再無其他人嗎?」
另一邊的閔廷章答道:「正是如此,據師尊所言,他這不情之請,皆因怕有其他人在場,會為他歡呼喝采,影響上將軍的心情,看剛才的情況,可知師尊所慮,不無道理。」此時正馳上地勢較高處,只見稷下學宮除正門掛有燈籠外,整個地區烏黑一片,唯東南角透出燈光。
仲孫玄華以馬鞭遙揩燈火通明處道:「那就是觀星台所在,位於東門空地,樓高三層,最上是個寬達二十丈的大平臺,師尊就在那裏恭候上將軍大駕。」項少龍目光落在燈火映照處,想起塞外隱龍居的溫暖燈火,心中湧起萬丈雄心,立誓要闖過戰國第一高手的這道難關,為自己心愛的人建立只屬於她們的樂園
第十一章 渾身解數
項少龍甩蹬下馬,舉步踏進雪林小徑。想到曹秋道天生異稟,雖年過四十,且修為高深,上次只以為他是偷刀小賊,未出全力幾已令他棄劍投降。更可怕的是他莫可匹敵的強大氣勢,對敵手產生的精神壓力。
念及至此,心中一動,暗忖這刻離約定時間尚有小半個時辰,曹秋道身為前輩,自重身分,該不會如仲孫玄華所說,早到一步恭候他,那他該還有時間作點佈置。忙加快腳步,穿林過徑,一座「桓公臺式」用白灰粉刷的台基,赫然巍峨屹立眼前。
項少龍既有圖謀,那敢遲疑,一口氣由北面長階奔上臺頂,只見平臺三面圍以石欄,每隔丈許,就豎了一支鐵柱,一些掛上旗幟,一些掛上風燈,照得臺上明如白晝。他見不到曹秋道,鬆了一口氣,走到對著登上石階另一端的石欄盡處,解下腰索,垂了下去,雖仍差丈許才觸及地面,但憑他特種部隊的身手,又有腰索的幫助,要滑下去實是易如反掌。遂把另一端扣緊在其中一條石柱上,佈置妥當後,盤膝坐下,專心吐納,將原本散於四肢百骸的電流匯聚於丹田,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帶著奇異節奏的足音把他醒轉過來,首先入目的是密佈晴空的星斗。項少龍心中訝然,剛才自己來時,一點都感不到星空的壯觀,為何現在卻心神澄明,為夜空的美麗所感動。想到人事雖有變遷,宇宙卻是永遠不減,若人人都可想到這點,人世間很多不必要的鬥爭,將會大幅減少。
此時曹秋道雄偉的身形逐漸在台階處現出來。項少龍長身而起,拱手敬禮。曹秋道仍是長髮披肩,身上換了灰色的武士袍,還加上一對寬翼袖,使他本已雄偉的身型更為高猛。曹秋道回禮道:「上次拜領上將軍絕藝,曹某回味無窮,今晚務請上將軍不吝賜教。」項少龍哈哈笑道:「本人乃曹公劍下敗軍之將,何足言勇,請曹公手下留情。」
曹秋道臉容冷若冰雪,不透露出絲毫心中的感受,平靜地道:「敗的是曹某才對,當晚上將軍用的非是趁手兵器,曹某能挫上將軍,只是僥倖。」項少龍心中暗自佩服曹秋道的胸襟,同時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以應付將至的大戰。
曹秋道不疾不徐地道:「早先曹某曾與鄒衍大師在此觀星論道,鄒大師當時極力推崇上將軍,並斷言上將軍即為曹某此生尋覓的唯一對手,更是曹某畢生追求的唯一答案。曹某原本尚半信半疑。待見到上將軍的百戰寶刀之後,曹某已無懷疑,今日必將傾盡全力與上將軍一戰,望請上將軍不必相讓。?
項少龍聽曹秋道這番話,顯是欲毀約背信,不遵十招之約。幸好自己早有覺悟,刀法又有突破性的進展,否則此刻想逃也已晚了。在曹秋道劍勢展開之下,一旦氣勢潰敗,只有任其宰割的份,連轉身逃跑都沒有機會。
曹秋道從容地道:「曹某劍出鞘後,從不留手,只有以生死相搏,才能表達劍手對劍的敬意。上將軍這把刀有名字嗎?」
項少龍深吸一口氣,奮起雄心,解下百戰寶刀,左手持鞘,右手持刀,微笑道:「刀名百戰,請曹公賜教。」曹秋道凝望他手中寶刀,連連點頭,淡淡道:「十多年來,除了一個人外,再無其他人能在曹某面前站得如此穩當。對手難求,上將軍可知曹某的欣悅。」
「鏘!」長劍到了手上。項少龍心想那人定是管中邪的師傅那個叫甚麼照劍齋的大劍客,自己連他叫甚麼名字一時都忘了,只不知他們是否也是挑燈夜戰呢?想起挑燈夜戰,心中猛動,往刀鞘瞧去。
曹秋道伸指輕抹劍緣,低吟道:「這把劍乃曹某親自冶煉,劍名『斬將』,上將軍小心了。」項少龍心有定計,卓立不動,淡淡道:「曹公請先出手。」
曹秋道仰天大笑道:「總有一人須先出手的,看劍!」
「看劍」之聲才起,臺上立時瀰漫著森森殺氣,戰雲密佈。皆因曹秋道已舉步往他迫來,配合出長靴觸地發出的「哧哧」之音,氣勢沉凝,懾人之極。
項少龍收攝心神,貫注在對手身上。他知曹秋道決勝只在幾式之間,上次他是佔了奇兵之利,但對方乃武學大家,經過上次接觸,該摸清他刀路,故再難以此欺他。他讓曹秋道主動攻擊,非是托大,而是另有妙計。對他這二十一世紀的人來說,戰略實是無比重要,若能智取,自不宜純憑死力廝拚。
曹秋道的步法深含著某種奧妙,令他很難把握他逼近的速度和時間。項少龍心神進入止水不波的清明境界,無憂無喜,四大皆空。
驀地曹秋道加速迫至,「斬將」幻出大片劍影時,倏然現出劍體,閃電橫削而來,淩厲無比。項少龍感到對方「斬將」劍隱隱封死了自己百戰寶刀和刀鞘的所有進路,教他只可運刀封架。
他已領教過曹秋道驚人的神力,知道若硬架對方這全力一劍,重則虎口痛裂,輕則握劍不穩,緊接下來也不用打了。不過他絲毫不懼,略擺刀鞘朝向的角度,刀鞘反映著燈火之光,立時映入曹秋道的雙目。正如曹秋道剛才灑出一片劍光,是要擾他眼目。項少龍這下借刀鞘反映火光,也是同樣作用,但難易卻有天壤雲泥之別。項少龍只是擺擺手,已達到了目的。無論曹秋道劍法如何出神入化,仍是個人,無法控制自己眼睛的反射神經。
火光映上他雙目時,他習慣了臺上明暗的眼睛不由得稍眯了起來,至少有剎那的時間看不到任何東西。這彈指即過的時間不足以讓項少龍克敵取勝,卻儘夠他避過這雷霆萬鈞、無可抗禦的一劍,同時疾施反擊,爭取主動,剋破曹秋道決勝於數式之內的穩妥安排,又重重打擊他滿溢的信心。
項少龍閃往斬將劍不及的死角,先以劍鞘卸開敵劍,右手百戰寶刀不教對方有任何喘息之機,迅疾劈出。
「噹」的大響一聲,曹秋道絞得項少龍差點刀鞘脫手,還能及時回劍,擋開他的百戰寶刀。
曹秋道雖成功擋開項少龍這重逾泰山的一刀,但也心知不妙,想錯身開去,爭取剎那的間隙,以掌握主動時,項少龍的百戰寶刀已發動排山倒海的攻勢。項少龍每一刀劈出,步法都天衣無縫的配合著。每一刀的角度和力道都不同,忽輕忽重,雖以砍削為主,其中卻包含了卸絞黏纏等奧妙的手法,把刀的獨有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最驚人就是刀刀均是捨命搶攻,著著進逼,完全無視生死。
這是項少龍早就定下的策略,仗的是自己比曹秋道年輕,也多了對於搏擊的經驗,一上場就以最符合人體工學的打法,用最少的力氣迫他打消耗戰,令對方無法像上次般完全控制大局。上次項少龍因懾於曹秋道的氣勢,故落在下風,這次卻是用計減弱他的氣勢與力道,反客為主。
以曹秋道之能,一下失著下,也被項少龍連續三刀劈得左閃右避,到第四刀時,才找到機會,反守為攻,欺入刀影內,眼看要把項少龍斬於劍下,又給項少龍以刀鞘解圍,且刀削下盤,迫他迴劍擋卸,形成平分秋色之局。
曹秋道雙目掠過寒芒,顯是首次動了氣,舌綻春雷,大喝一聲,盪開刀鞘,望空處一劍劈下。項少龍正奇怪時,曹秋道的斬將劍已中途變招,由上劈改為前搠,斬將劍像有生命的活物般,疾取項少龍咽喉,劍招之巧,令人由衷驚歎。項少龍刀鞘一擺,讓在刀鞘上寶石反映的火光再次映入曹秋道的厲目。
曹秋道發覺刺在空處時,項少龍已移到他左側,反手劈出另三刀。曹秋道錯身開去,劈出一圈劍芒,外圈處剛好迎上項少龍第一刀。項少龍虎口劇震,知道對方學乖了,應付起來比上次高明。
「噹噹」兩刀,項少龍兩刀都劈在對方劍上,他想重施故技,希望能三刀都劈在對方寶劍同一處,但卻事與願違,不能辦到。縱是落在少許下風,可是曹秋道的氣勢仍是堅強無匹,使項少龍完全找不到可乘之隙。
曹秋道忽然旋動起來,渾身像刺蝟般射出無數劍芒,龍捲風般往項少龍轉過去。項少龍知道絕不可退讓,否則兵敗如山倒。此時他把甚麼刀法戰略全忘了,且由於對方正急轉著,藉火光映照擾目之策也無法派上用場,屏氣凝神,集中全部精神,憑本能的直覺反應,以應付對方這出神入化的劍術。
兔起鷂落間,兩人錯身而過,剎那間又交換了兩招。項少龍左臂血光迸現,被斬將劍劃出一道兩寸許長的血痕,不過只是皮肉之傷。他的百戰刀鋒卻切下了曹秋道轉動時隨著旋舞的長髮,在兩人間隨風飛散,緩緩落下。
曹秋道大為錯愕,停了下來,哈哈笑道:「好刀!曹某從未試過如此痛快。」項少龍以為他就此罷手,鬆了一口氣,道:「前輩劍術確實出神入化,項某實非是前輩對手,獲益良多。不知前輩可願止息干戈?」
曹秋道雙目厲芒激閃,冷喝道:「笑話!上將軍乃我東方諸國頭號大敵,你以為我曹秋道會讓你活著回去嗎?」項少龍呆了一呆,無暇多想,人影一閃,曹秋道的攻勢已怒濤狂飆的疾擊而至。
項少龍百戰刀上下翻飛,寒芒電射,堪堪擋了曹秋道三劍,到第四劍時,已因給對方震得手臂痠麻,緩了一步。正要以左手刀鞘爭取喘一口氣的時光,豈知正中曹秋道下懷,立即運劍絞擊,又藉旋身之力,項少龍受了傷的左臂再拿不住刀鞘,脫手飛出,掉往後方的鐵製旗桿附近。
項少龍際此生死關頭,拋開所有念頭,丹田電流倏地釋放全身,立時激發出所有潛能,刀把下挫,硬撞在曹秋道順勢橫削他左臂空門大開處的一劍。「噹」的一聲,曹秋道想不到項少龍有此臨危怪招,無可奈何往後退開。曹秋道哈哈笑道:「失了刀鞘,看你還能玩甚麼花樣?」項少龍知道這是生死關頭,若讓曹秋道再組攻勢,主動進擊,不出十劍,自己必血濺當場。那敢猶豫,如影附形地往曹秋道迫去,同時雙手握刀,高舉過頭,隨著似能蹈敵之虛的步法,當頭疾往曹秋道劈去。
曹秋道疾止退勢,冷喝一聲「找死!」,運劍微往前俯時,項少龍出乎他意料外的躍空而起,且更奮全力的一刀往他劈至。既藉躍空之勢,又是雙手運刀,加上全身電流匯聚於刀身,隱泛藍芒,其氣勢之盛,力道之強,再非先前任何一刀能夠比擬。百戰刀破空而下,發出尖銳破空的刀嘯聲。以曹秋道之能,當然可後退避開,不過這不但有失身分,還會使項少龍氣勢更盛,再要把他壓伏,就須大費功夫。曹秋道猛一咬牙,挺劍躍起接刀。
瞬間一道閃電自天際直劈觀星台,同時一聲清響,山鳴穀應,傳遍稷下宮的每一角落。連在城牆上遠處觀戰的呂不韋等都清楚可聞。事實上自兩人交手後,刀劍交擊之音便隱隱傳來,但都及不上這一擊的清晰嘹亮。眾人尚未回神之際,雷聲爆響,大雨傾盆而下。
觀星臺上,兩人交換了位置。曹秋道喘氣之聲,傳入項少龍耳內。適才曹秋道硬擋項少龍這一刀時,雖未如麻承甲一般斷劍落敗,仍被項少龍強大的力道與電流震得右手麻痺,竭盡全力才勉強握住斬將,但已明顯後力不繼,正爭取時間回復氣息。
項少龍見狀,一個旋身,雙手緊握百戰刀把,用的是旋轉的離心力和運腰生出的勁道,從左肩斜劈剛正面朝向他的曹秋道。曹秋道表面從容自若,實則內心叫苦,揮劍硬擋他一刀,才錯身開去,好重整陣腳。不料項少龍如影附形地再反手一刀,劃向他的背脊。
曹秋道那想得到項少龍竟能變招迅疾至此,首次露出少許慌亂,勉強迴劍把百戰刀盪開。項少龍得勢不饒人,狂喝聲中,雙手不斷運刀,每刀都高舉過頂,時而直劈,時而斜削,迫得對方以劍格擋防守。
雨打屋簷的嘈雜響音中,「噹噹」之聲不絕於耳。曹秋道氣力雖勝項少龍,但現在項少龍雙手運刀,用的是經由全身肌肉匯聚發出的勁道,且是由上而下,著著似泰山壓頂,狂濤捲體,曹秋道登時給他劈得連連後退。最妙是項少龍故意和他保持一段距離,十刀下來,至少有六刀劈在他劍鋒運力難及之處。
項少龍早知若論招式精奧細膩,他實非曹秋道對手。但這等大開大闔的砍劈,卻最能發揮刀的優點,顯現出劍的弱點。此消彼長下,曹秋道便只能處在守勢裏。不過這優勢並不能保持長久。初時每一刀都能把曹秋道逼退一步,但漸漸曹秋道憑著種種手法,終扳回劣勢,項少龍要很吃力方可把他迫退一步。
項少龍卻心中有數,到曹秋道一步不退,準備反攻時,便不再保留,全力急劈三刀。「叮」的一聲。斬將劍不堪砍擊,終斷去了兩寸許長的一截劍鋒。曹秋道被他劈得雄軀劇震,暴地一聲狂吼,連劍猛刺,卻忘了斷去小截劍鋒,當只觸及項少龍胸衣時,去勢已盡,使項少龍憑毫釐之差逃過大難。
項少龍此時已然力竭,往後急退。迅速將兩人間的距離拉至三丈有餘,距離後方「逃命索」只有五丈許的距離。曹秋道低頭細審手中寶劍,搖頭歎道:「縱是斷劍,也是可取君之命。」項少龍心中明白,剛才那輪狂攻,已使自己成了疲兵,再無復先前之勇。不過當然不會從神情上表現出來,深吸一口氣道:「曹公請三思,剛才若項某要求個兩敗俱傷,非是沒有可能的事。」
曹秋道淡淡道:「以曹某之命,換上將軍之命,也是非常划算。」項少龍心中一凜,知道今晚恐難善了,回道:「這該由項某決定,而非由曹公決定。」
曹秋道怒哼一聲,冷笑道:「你以為可激怒曹某嗎?倒要看看你還有甚麼本領?」提起斬去鋒尖的寶刃,一邊運腕左右掄轉,同時舉步往項少龍迫去。
項少龍揮刀前指,調整呼吸,同時往後退開。兩人一進一退,轉眼項少龍已到了石欄邊緣處,身旁旗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驀地閃光大作,同時巨響爆裂四周,一道閃電劈入觀星台的鐵製旗桿,瞬間倆人皆失去視力與聽力,整座觀星台充盈著閃電通過後的靜電,曹秋道滿頭長髮四射戟張,猶如地獄魔王,項少龍渾身瀰漫青藍火花,百戰寶刀更是通體光芒,恍若擎天戰神。
片息之後,兩人回復視力,同時大喝前衝,身形相交,爆起一團青紅纏繞的耀眼光芒,照遍方圓數裡,但卻無聲無息,只有淅瀝的雨聲不斷。
兩人刀劍相交之際,項少龍本以為會承受驚濤駭浪般的衝擊,誰知刀劍接觸的一點竟如吸黏一般,所有力道電光盡數流往相觸之點。同時百戰寶刀與斬將神劍脫手而去,在虛空之中纏繞扭轉,刀劍之中隱隱顯現一圈黑洞,瞬息擴大如球體,兩人心中驚駭不已,但仍強持鎮定,穩住身形,豈知球體突然暴漲,吞沒四周所有事物,兩人頓時落入一片虛無黑暗之中。
項少龍與曹秋道兩人此時完全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腦海意識中不斷出現紛至遝來的影像與聲音,有項少龍的,也有曹秋道的,最後所有影像統統旋轉不停,匯流聚集在兩人腦海中。兩人此時已分不清楚究竟誰是誰,記憶夾雜混亂,只想張口大叫,卻又完全無法出聲。
突然間,四周光芒大盛,兩人成為虛空中迴旋的黑白氣流,交互纏繞沖激,最後形成一球太極,然後炸裂分散,兩人瞬間回到現實中的觀星臺上,相背而立,百戰刀與斬將劍插在兩人身後中間的地面上,只有四周雨聲不斷。
項少龍與曹秋道同時緩緩回過身形,相對無語。適才刀劍相交之際,兩人體內電流往返衝擊循環,心靈融合,瞬息之間交換了畢生所有經歷與心思,較之多年老友更加瞭解彼此。
此刻兩人已全無戰意,相對一視後開懷大笑。滂沱大雨也在此時倏然而止,烏雲散去。露出皎潔的月光。
曹秋道上前握著項少龍肩頭,興奮地道:「想不到上將軍居然來自另一個虛空,鄒衍誠不欺我也!?項少龍笑道:「項某來自另一虛空,前輩則欲尋破碎虛空。這場決鬥是否早已註定的呢??曹秋道哈哈笑道:「曹某當年機緣巧合誤入地底迷宮,得窺戰神圖錄,惟因受內中魔龍異獸攻擊,急於脫身,僅記得後段數圖。其後數十年未得其門而入,圖錄無法盡窺參悟。今蒙上將軍之賜,終於豁然開朗,免致抱憾終生,實感激不盡。上將軍刀法已得天人之道,曹某甘拜下風。?
項少龍回握曹秋道臂膀,正容道:「多謝前輩相讓,項某受益匪淺。可惜返秦時日在即,未能秉燭長談。?曹秋道淡然一笑道:「與上將軍一戰,方知生命尚有另一境界。上將軍走後,曹某即閉關參修天劍之道,此後恐無再見之日,上將軍請保重。?項少龍愕然道:「前輩不回覆齊王嗎??曹秋道淡然一笑道:「天下終歸一統,人生終歸一死,曹某懶得再理。?說罷飄然下臺,轉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十二章 安返鹹陽
項少龍拾回自己的百戰刀鞘,把刀掛在背上,向台下望去。看到左右兩方枝動葉搖,顯是有敵人伏在暗處,因摸不清決鬥結果而彷徨失措。他暗叫好險,假若貿然離去,說不定會落在伏兵手上。觀星臺上既可觀察敵勢,也可藉機休息片刻,包紮傷口。
片刻後,他由東南角滑下觀星台,取回勾索後,藉著林葉掩映,到了稷下宮南牆之下。他對稷下宮附近的形勢已有深刻的認識,知道牆外是茂密的樹叢,極為有利。他氣力回復了不少,雖然動手未必吃虧,但仍小心有卑鄙手段。
翻過高牆後,他抖手射出李園給他的火箭。接著全速往肖月潭放置滑雪板的方向奔去。這疑兵之計,是要把敵人引來火箭發射之處,最好是以為他因傷無法離開,不得不召齊人來接。
一口氣奔出十多丈,項少龍撲倒地上。一來避免露出行藏,二來讓貼臉的冰雪令他清醒過來。只見四周黑茫茫一片。幸好後方遠處觀星台的燈光,若迷航人的燈塔,指示他正確的方向。項少龍爬起身來,踏雪移到附近一處草叢,鑽了進去,跌坐休息。
星夜仍是那麼美麗,他心中一片安定平和。他閉上眼睛,慢慢吐納調息,讓呼吸平復下來,睜目一看,立時叫糟。只見星光月照下,他踉蹌走來時留在雪地上的足印,觸目驚心的一直延展過來,清楚告訴敵人他正確的位置。
雖是深冬,他卻渾身冒汗。足音由遠而近。十多道人影出現在數丈外的密林處,正一步高一步低的踏雪前來。他們沿著足跡,筆直往他藏身處迫近。項少龍看著敵人愈來愈近,心想此刻如果出手迎戰,光是雨後的濕雪就夠令他行動受限。雖然對手們也是一樣,但必然攜有弩箭長矛等遠距離殺傷工具,如果還有像邊東山那種鋒利飛輪,他就危險至極!
本來只差三十多丈,潛過另一座疏林,他便可抵達放置滑板的小丘。功虧一匱,是多麼令人不值。這時他就算拼命奔跑,也比不過敵人休養整夜的腳力,只好拔出綁在腿上的兩把飛刀,藏在手裏,隨時應變。
若非敵人不敢舉火,這時該可看到他。蹄音忽起。眾敵同時愕然。一騎橫裏馳出,大喝道:「爾等何人?」項少龍認得是曹秋道的聲音。顯然是曹秋道發現有人不理自己吩咐,派人埋伏在觀星台附近,大怒之下出手懲治這幫不長眼的殺手。大喜下連忙收好飛刀,爬起身來。
「嗤嗤」聲響,那批人手上弩箭齊發,竟是往曹秋道射去。曹秋道怒喝一聲,舞出一片劍光,弩箭紛被撥落。項少龍這時連忙站起來,朝他的目標奔去。後方慘叫連聲,顯然非是曹秋道對手。
項少龍奮起餘力,轉眼鑽入疏林去伏倒。腳步聲與蹄聲來回響起,可見「敵人」正四散奔逃。項少龍心中稍安,心想敵人逃走弄得足印處處,再非前此般只有自己的「處女印痕」。
項少龍俯伏半晌,才爬起來,緩緩前行,蹄聲響起,從後趕至。項少龍大駭,蹲在一棵樹後。疏林內幽黑,不比外面空曠,故不虞對方能看到足印。看來對手沒帶火種在身,否則此時好應拿出來點起火把或樹枝作照明。
「擦!」項少龍暗叫不妙,知道自己估計落空,這正是點著火熠子的可怕聲音。項少龍那敢遲疑,拔出飛刀,抬身朝點火者的坐騎頸側擲去。健馬狂嘶爆跳,登時把那人翻下馬來,火熠子脫手而飛,掉到遠處,林內回復暗黑。項少龍大叫道:「你們中計了,看刀!」
滾動聲音傳來,那人一時不知急躲到何處去。項少龍見計得授,忙奮起餘力,往目標小丘悄無聲色的爬去。說到潛踩匿跡,戰國無人是他對手。
他的氣力逐漸回復過來,離開疏林,登上小丘東面的斜坡,快到坡頂時,後面傳來追兵的怒喝聲。項少龍隨手找到一塊重約數十斤的石頭,勉力往追兵上來的地方擲去。石頭橫過了五尺許的空間,便無力地墮在坡上,朝下滾去。帶頭一人往旁一閃,雪坡濕滑,雖避過石頭,卻立足不穩,失去平衡,直滾至坡底,狼狽之極。
項少龍,忙往丘頂攀去,剛抵丘頂,一對精巧的滑雪板和滑雪杖,正靜靜躺在一個包紮整齊的小包袱旁。項少龍心中同時向肖月潭和老天爺道謝,竭盡全力奔了過去,迅速把腳套入肖月潭以粗索織成的腳套裏,像穿靴子般紮緊。
背上包袱時,追兵出現在後方,大喝道:「項少龍!看你能走到哪裏去?」項少龍長身而起,故意大笑道:「當然是回鹹陽去,我們後會無期了!」。這樣一來,追兵勢必要分兵在往鹹陽與臨淄的路上伏擊,一團混亂之下,他就更容易潛回城裡了。
項少龍弓身猛撐雪杖,滑下丘頂,一陣風般衝下斜坡,回頭看時,一群追兵的身形在坡頂呆若木頭,完全失去了追趕的意圖。項少龍不停運杖,耳際風生下,剎那間把追兵拋在遠方的黑暗中。他心懷大暢,雖仍渾身疼痛,心中卻在唱看也不知是解子元還是鳳菲所作的曲子。這時他只想起鹹陽,其他的人和事再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晨光熹微下,項少龍俯身小溪,掬水連喝幾口,稍覺舒服了些,才坐在溪旁一塊大石上,把肖月潭為他預備的包袱打開,想取出食物整治空虛的肚子。入目是一張帛圖,繪畫了潛回臨淄的路線,還有足夠的食物、衣服和刀傷藥、火種等物,安排得非常周到。
攤開地圖時,內中捲了一張帛信,寫滿文字,卻沒有署名,上書道:「少龍看到這書箋時,該已安然返回臨淄,並擊敗了曹秋道。老哥有一事只可在此刻才告知你,少龍與曹秋道十招之約,只是老哥虛張之事,那封信並沒有送到曹秋道手上。若非如此,少龍根本不敢應戰。若不戰而逃,
對你聲譽的損害,比死在曹秋道手上更嚴重。少龍也失去與呂不韋鬥爭中賴為最大憑藉的信心,在儲君心中也再非那寧死不屈的英雄。假如少龍看到此信,當然不會怪我。假若看不到此信,則也是萬事無須再提。老哥情願看到你命喪曹秋道劍下,也不想你被人譏為儒夫和膽小鬼,後會有期。」
項少龍看得頭皮發麻,既吃驚又好笑。其實此事早有蛛絲馬跡可尋,否則肖月潭每次提到十招之約時,不會都要提醒自己小心曹秋道爽約,又神態古怪。肖月潭雖說是拿自己的心命去賭博,幸好他賭贏了。自己雖沒有勝,也沒有敗,更與曹秋道握手言和。
填飽肚子後,他小睡片刻。醒來後,潛至臨淄城其附近,找到肖月潭佈置的密道,進城後直奔解府。解子元聽到傳報後。連忙與善柔一起出來迎接,見到項少龍僅受皮肉之傷,大喜過望,同時也忍不住詢問勝負結果。項少龍苦笑道:「別問我。我既沒勝,曹秋道也沒輸。總之我們最後成了朋友,只是令師說要閉關修行,可能很久不會出來了。?
善柔聽了驚疑不定,但項少龍好端端地回到臨淄是事實,也就無心再去計較,當下就由解子元帶著項少龍進宮謁見齊王。
進宮時只見二太子田健、田單及呂不韋等人俱在宮中等候見駕。田健看到項少龍「完好如初?地出現在眼前,毫不掩飾地大感詫異,旋即換成笑臉,上前迎接。田單及呂不韋見他僅受了點傷,神色如舊,則是不動聲色地上前恭賀,對於勝負結果卻隻字不提。
最後是田健沉不住氣,開口問道:「上將軍昨晚與曹公之戰確是驚天動地,不知最後結果如何??項少龍心想,看來曹秋道連捎信回來的興致都欠奉,自己當然也不會說出倆人之間的事情,遂道:「我打不過曹公,而曹公也奈何不了我,所以就不打了。?田單與呂不韋皆是神色一動,旋即平復,田健卻忍不住追問道:「那為何不見曹公呢??
項少龍暗罵田健不識時務,但仍是婉轉回答道:「曹公說他要閉關潛修,其他項某並不知情。?田健仍想追問時,內官宣召解子元、項少龍等覲見,這才打住。
大殿之上,齊王展開一片竹簡,緩緩道:「曹公使人來信,上將軍刀法已得天地之道,曹公自嘆不如,自即日起閉關修練,並囑本王不可留難上將軍,務必護送上將軍安返鹹陽,以彰我大齊風範。?項少龍心下感嘆佩服,曹秋道不愧一代宗師,自己當初不明真相,暗地罵他是毀諾小人,真是冤枉他了。冷眼旁觀呂不韋,適才隱隱露出的殺機已掩蓋的不留痕跡,還興高采烈地上前恭賀道:「少龍果然是人中之龍,此後刀君之名天下皆知,為我大秦爭得無上光采。?
項少龍肚裡暗罵這老狐狸,又在使手段挑撥齊人來找自己掙回顏面。但現在也無心去與他計較,只想帶著蘭宮媛與石素芳,早日回咸陽與妻兒團聚,帶小盤登基之時再跟呂不韋算總帳。
三日之後,田健及解子元親自恭送項少龍離開臨淄。蘭宮媛與石素芳隨同車隊,沿途爭睹一代刀君與這兩位名姬風采的群眾擠得水洩不通,花了好大功夫才出了城門。呂不韋則很識趣地說尚有要事,提早兩天離開臨淄,想來應該是趕回鹹陽確認張力夫婦之事。
一路行來,因有兩位美女相伴,與石素芳談論天下奇事,異國風俗,與蘭宮媛床第繾綣,呵護備至,路途毫不辛苦。際此溶雪季節,大氣寒冷得教人無論穿多少衣物都有消受不起的感覺,換了體質較差的人早冷病了。
來到黃河北岸,車隊停下歇息等待渡河時。三艘大船在夕照下順流駛來。項少龍心中一動,用神遠眺。看清楚來舶的旗幟後,項少龍大喜撲了出來,站在最突出的一塊大石上,點起火種,向來船打出秦軍慣用的訊號。
船上的秦人立時驚覺,不斷有人擁上甲板,同他嚷叫。三艘船緩緩往岸旁平坦的泥阜處靠近。項少龍欣喜若狂,就像終生離鄉的浪子見到了最親近的家人,沿岸狂奔迎去。
前頭的巨舟首先靠岸,十多枝長桿傳過來,撐著岸邊,以免碰撞。一把雄亮的聲音隔遠傳下來道:「少龍!少龍!是我們啊!」項少龍劇震下,認得正是滕翼親切的聲音。接著更難令他難以置信竟是聽到紀嫣然、趙致與贏盈的嬌呼和泣叫,還有昌平君的呼喚聲。
項少龍心叫終於回到家了。巨舟掉頭逆流而上,船艙的大廳裏,項少龍如眾星拱月般被眾人圍在正中處,他連忙向大家簡略介紹蘭宮媛及石素芳,蘭宮媛見到滕翼,吐了吐舌頭,連忙低頭陪笑道:「媛媛先前冒犯二哥,還請二哥大人大量,別跟小妹計較。?,那副小女孩撒嬌的真誠可愛模樣,與當年那冷血的刺客模樣恍若他人,令滕翼不忍責備,只好點頭默許。而紀嫣然、趙致和贏盈都因思念他而消瘦,此時還在他懷中又哭又笑,悲喜交集。
項少龍喝著三女奉上的熱茶,對滕翼和昌平君道:「現在我才明白甚麼叫恍如隔世,我曾想過永遠都再見不到你們了。」趙致又伏入他懷裏飲泣,嚇得他連忙好言撫慰。紀嫣然的自製力比趙致好多了,平復過來,幽幽道:「我們曾想過自盡殉節,幸好接到消息,知你到了臨淄,大家歡喜得要發狂。嫣然和清姊遂不顧一切晉見儲君,請他派人去齊國接你回來……」
昌平君激動的插入道:「儲君比任何人都緊張,立即要小弟拋下一切,趕往臨淄。只恨河水都結了冰,不過幸好如此。否則可能會互相錯過,我們成了白走一趟。」滕翼道:「荊家村雖有人來報訊,可是我們怎麼等都不見到三弟回來,還以為三弟出事了。」
項少龍問道:「其他人好嗎?」昌平君道:「我們與趙人達成和議,自中牟退兵,現在荊俊和桓齡仍在屯留。少龍此戰既平定了蒲鵠之亂,又大挫趙人銳氣,功業蓋世呢。」
項少龍看看石素芳,見她毫不介意,這才歎道:「功業若真能蓋世,周良和這麼多兄弟就不用客死異鄉。」滕翼沉聲道:「戰爭就是這樣,無論是勝是敗,難免會有傷亡,三弟不必自責。唉!李牧實在是個厲害人物。」
昌平君道:「呂不韋不是到了臨淄嗎?他當然不知你在那裏吧。」項少龍苦笑道:「恰恰相反,我不單止曾和他同席喝酒,還由他親送我往稷下宮與曹秋道決戰呢。」
眾人齊齊失聲道:「甚麼?」項少龍把臨淄的事娓娓道出,聽得各人心驚膽跳,瞠目結舌。其中關於小盤的身分危機,他當然只選重點據實以告,以便消除大家疑慮。趙致被引出興趣,忘了哭泣,本仍纏在他懷裏不肯離開,直至聽到善柔已作人婦,坐起來大發嬌嗔道:「柔姐怎會這樣許身別人又不告知我們的?」
項少龍忙解釋解子元乃理想夫婿,善柔是做了很好的選擇,可是趙致總難釋然。紀嫣然奇道:「你沒見到乾爹嗎?難道……」,項少龍轉述鄒衍已出外尋覓最後棲身之處,紀嫣然雖感不捨,也漸釋懷。只有贏盈見他帶回蘭宮媛與石素芳兩大名姬。忍不住大發醋勁,待項少龍說明,此次落難能險中求生,甚至與曹秋道一拚高下,都是靠著鳳菲與她們,這才破涕為笑。
項少龍繼續說他那曲折離奇的故事,到結束時,伸個懶腰道:「現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更希望醒來時已身在鹹陽。」
項少龍換上戎裝,卓立船頭,身旁除昌平君、滕翼、紀嫣然、趙致、石素芳與蘭宮媛外,還有領大軍在途中與他會合的荊俊。近百戰船,在河道形成壯觀的隊伍。鹹陽在一個時辰的船程內。白雪鋪蓋大地的景色
已換上了初春的美景。白雲冉冉,江水粼粼,兩岸翠柳簇擁,綠樹幽深。項少龍凝望岸旁因船隊經過驚起的一群長尾藍鳥,想起過去數月的逃亡生涯,這刻不禁有像馬兒們般海闊天空,任我翱翔的興奮感覺。
項少龍隨口問道:「近日有甚麼大事發生呢?」昌平君道:「韓王剛過世,由安太子繼位,遣使向我們求和。儲君著韓王安派韓非入秦,不知韓王安肯答應否?」
項少龍點頭道:「儲君一向欣賞韓非兄的治國理論,若韓非兄能在秦一展抱負,該是好事。」紀嫣然卻歎了一口氣,但沒有說話。項少龍欲問其故時,昌平君壓低聲音道:「嫪毐更得太后寵幸,封了長信侯後,俸祿與呂不韋相同,囂張得令人難以忍受。」
項少龍暗忖今年就是小盤舉行加冕禮的時候,嫪毐和呂不韋大限亦至,只是他們不知道罷了!靜心一想,朱姬和嫪毐的關係更加密切,可能是由兩個原因促成。首先就是朱姬開始懷疑小盤非是他的兒子,其次就是以為項少龍死了。朱姬無論在心理和生理上,都需要有一個男人倚仗。
荊俊笑道:「這趟三哥無恙歸來,必教一些人非常失望。」趙致興奮地道:「夫君離家快兩年!你絕想不到寶兒竟長得這麼般高大的。」
紀嫣然欣然道:「若不是為了寶兒,芳妹定會和我們同行,還累得小貞和小鳳都不能來,她們都為此哭了好幾天。」
項少龍又問起王剪。昌平君低聲道:「這事見到儲君再說吧!」項少龍愕然望向昌平君,後者向他打個眼色,項少龍只好把疑問悶在心裏。
這時鹹陽城出現前方。項少龍悠然神往道:「終於回家了!」小盤早得消息,親自出城迎接。這未來的秦始皇終於長大成人,留了一臉短鬚,胸背厚實,舉手投足,均具睥睨天下的帝皇威勢,只有眼中的孺慕之情依舊,否則驟眼下會感到似乎在看著個陌不相識的人。
昌文君、李斯、管中邪、烏廷芳、琴清和眾多公卿大臣傾巢而來,熱鬧隆重,卻不見嫪毐。鼓樂鞭炮齊鳴中,項少龍在眾人簇擁下,棄船登岸。小盤率眾而出,扶起下跪施禮的項少龍,細審他消瘦了的容顏,嘶啞聲音中滿是壓抑著的感情,輕歎道:「上將軍辛苦了!」
項少龍心中湧起滿滿的酸楚,就像見到久別重逢的兒子,兩人卻不能盡情哭泣擁抱。其他人紛紛擁上來道賀。烏廷芳則不顧一切撲入他懷裏,琴清當然不能當眾這麼做,但眼內射出的情火,卻把項少龍的心都燒熔了。
小盤與項少龍並排騎馬入城,接受夾道歡迎的人民的歡呼,興奮地道:「上將軍失蹤的消息傳回來後,家家戶戶為上將軍求神許願,希望上將軍能早日安全回來,現在終給他們盼到了。」項少龍想對他說及呂不韋等的陰謀,但卻知此時此地均不適宜談這天大的秘密,只好把話忍在心裏,道:「呂不韋回來了嗎?」
小盤掩不住心中的得意,笑道:「他當然要趕在師傅之前回來,在稷下宮的一戰確是精采絕倫,為我大秦爭得最大的光榮。上將軍知否齊王送擬出城後,當日就氣得病倒呢。」項少龍笑道:「呂不韋回來了,那些事就到宮內再說吧!」
小盤忍不住滿臉的笑意,一面揮手向群眾示意一面道:「好,回去才說吧!」項少龍心中安穩下來,闊別兩年,小盤成長許多,威嚴大增,城府更深,已非昔日只會說「師父救我」的毛躁孩子。
在王宮的正廣場上舉行了閱兵儀式後,項少龍和小盤避到書齋密談。當說出有關邯鄲張氏夫婦的事時,小盤氣道:「好大膽!這奸賊竟敢向外人洩出此事,實萬死不足蔽其咎。」項少龍道:「看儲君是早已知道此事了。」
小盤微笑道:「還好寡人在嫪賊處布了茅焦這著棋子,嫪賊的一舉一動,怎瞞得過我?」項少龍道:「此事早已不成威脅,我們只需靜觀嫪毐與呂不韋得知邯鄲方面消息後,會是怎樣的臉色。」
小盤頓了一頓道:「邯鄲方面我有派人前往,嫪賊的人尋遍不著張力夫婦,左鄰右舍更無人知曉,只好無功而返。幸好師傅當年有先見之明,處理的乾淨俐落又不留話柄,現在全無後顧之憂。但太后那邊,卻因為師父瞞著她這事,現在對我們很不諒解。」項少龍不禁搖了搖頭,沉聲道:「這已是無可避免的問題,我不騙她,現在大家都早已是邯鄲城裡的一堆枯骨。」
倆人想到這是無法解釋的死結,也無法可想,只有靜默相對。好一會小盤打破僵局,歎了一口氣道:「師傅會後悔嗎?」項少龍抬起頭來望著小盤,思索半晌後,堅定地道:「我不會後悔,你會嗎??
小盤虎虎生威的銳目往他瞧來,與他對視半晌後,點頭低聲道:「我本來是有點後悔,宮廷的權謀鬥爭比我想像得更加醜惡,國家大事更是繁雜得讓我每天煩惱的睡不好覺,最難受的是不能見到娘親。但想到如果不是師傅,我們母子倆早已慘死趙穆手下,就沒有任何後悔了!」頓了頓後,雙目閃閃生光,滿懷激動地道:「這些年來,我看夠了朝廷上下,東方六國爾虞我詐,你爭我奪的無謂戰爭。多少將領戰士與無辜百姓死得毫無意義,就只為了上位者的私心權謀。師傅讓我坐上儲君這個位置,又引薦王剪與李斯這兩位強大的幫手,盤兒知道這是師傅為了天下蒼生的安排。他們想要戰爭,我就一次給他們打個夠!他們想要領土,我就統統據為己有,天下沒有國界,就不會再有爭奪領土的戰爭,也不會再有人因為戰爭而犧牲。到那時候,師傅可不能攔著我,我一定要去塞外與娘親共度餘生!」
項少龍聽了內心澎湃不已,這才是他心目中的千古一帝!
小盤呼出一口氣,挨在王座處,仰首凝視上方的樑柱,輕輕道:「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現在外面必是謠言滿天飛。反正呂不韋、嫪毐這兩人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講是非,不過若有人敢當眾提出此事,寡人只有立即將他斬首示眾,抄家滅族也在所不惜!師傅莫怪我心狠,為了未來的一統大業,盤兒不能有婦人之仁。」項少龍嘆了一口氣,這就是他唯一也是最大的弱點,如果小盤像他一般,現在大家都早已屍骨無存,更別提要保護身邊所有心愛的美女。
小盤俯前低聲道:「寡人已秘密把王剪調回來,兩個月內就會返抵鹹陽。」項少龍皺眉道:「此事儲君沒請示太后嗎?」
小盤龍目射出一絲不忍,旋又歛去,無奈地道:「她對我的疑忌已是越來越深,我再要看她的臉色,就甚麼都沒做了!她住雍都更是肆無忌憚,與嫪毐的事弄到街知巷聞,天下誰不以此為笑柄,使我大秦蒙羞。」項少龍知他痛恨朱姬不知自愛與嫪毐戀姦情熱,更洩出張氏夫婦的事,歎了一口氣道:「儲君該記得曾經答應過我的事。」他指的是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小盤都不得傷害朱姬一事。
小盤默然地往他瞧來,啞聲道:「她這般倒向嫪毐,師傅仍要維護她嗎?」項少龍心下淒然,卻仍堅定地回答道:「是的!因為我們都欠她太多。她過去全心全意愛護你,扶持你。你也曾把她視為生母。就算她有千般不是,她仍是你的母親,大秦的太后。嫪毐跟呂不韋可以千刀萬剮,但我們卻不能傷她一絲一毫。」
小盤聽了沉默許久,輕輕地點了點頭,看著堆滿案上的卷宗文件,道:「這裏大部分報告都或多或少與鄭國渠有關,最近寡人收到消息,鄭國可能是韓王派來的人,上將軍對此有何看法?」項少龍見小盤默許之後,也不好續談朱姬的事,至於鄭國渠的事,小盤必是已收到確定情報,自不必多言,回道:「此事儲君應該已有定見,小的沒有甚麼看法。」
小盤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師傅應該也很瞭解,很多事我都不想這麼做的,但卻知不這麼做卻是不成的。師傅當初交給我這擔子,跟上戰場廝殺一樣沒有人情好講的呀!」
項少龍聽了也覺自己過於感情用事,嘆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儲君今年七月正式加冕為王,那時大權集於一身,太后還會對儲君有任何影響力嗎?」小盤倏地沉下臉去,緩緩道:「師傅可知她將印璽交給了嫪毐那假閹人隨意使用,使寡人每晚睡難安寢嗎?」
項少龍聽了心往下沉,朱姬這樣做,無異把跟小盤的關係弄到了不可彌補的惡劣地步,當下為之諤然無語。
「砰!」小盤寬厚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咬牙切齒道:「她還為嫪毐生了兩個賤種出來,一個叫嫪政,一個叫嫪龍,師傅說這是甚麼意思?若非嫪賊與呂不韋勾結在一起,牽連太大,寡人忍不到七月就要將他碎屍萬段!」頓了頓,小盤怒容斂去,啞然失笑道:「師傅可知嫪毐以『假父』自居,還說我這『假子』時日無多,他日就是由他這假父加冕。哈!這蠢材瞪大眼睛都可做夢,寡人倒要看他怎樣收場?」
這番話他笑吟吟的說出來,比咬牙切齒更令人凜然。項少龍心裡十分清楚,就因為小盤把他當成親生父親,朱姬當成母親,才會對朱姬這種行為無法容忍。而朱姬這樣做,項少龍心裡也明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只是自己不願意去面對。現在這樣的局面,又怎是當初三人來到鹹陽時能夠想像得到的?
《尋秦記》卷二十四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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